“殿下想怎么谈?”
“沈姑娘想怎么谈,就怎么谈。”俞白依旧笑看着她道。
从刚才到现在,这个家伙就一直冲着沈常安笑,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便带殿下参观一下坊内,常安一一为殿下介绍。”
俞白笑地更深:“有劳沈姑娘了。”
沈常安瞄到俞白身后的小黄门捧着什么一动不动,纳闷问道:“世子的小黄门......”
俞白让了下,沈常安才看见立在掌柜台前的小黄门不是真人,而是一个栩栩如生的彩泥人,手里捧着一个竹木小牌匾,上提“财神进门”,四个字用红料涂了,印在深绿的竹色上耀眼非凡。
“这是郦国的彩泥人,来北燕之前没动过要通商的念头,直至除夕宫宴前太子带我游玩了京街一片,看到南北商运如此通流贸然就有了想法,出于礼节,在下用北燕的泥做了一个招财人送来以表诚心。”俞白道。
“‘财神进门’好啊,进门做生意的不就是咱们的财神么!”掌柜如获至宝地对沈常安道。
显然已经知晓了那原是个假人。
“既然如此,老周把它放在门口吧。”沈常安点头道。
又做了个请对俞白道:“常安带殿下去里面看看。”
想着怎么着他也会先行一步,让自己跟在后面,果然!
他一动不动......
今日他穿了个深褐色的袍子,衣服颜色一暗就显得他脸白,论这样一个小白脸用一副春风拂面的表情看着你,做何感想。
俞白直起身:“姑娘在前便好,俞某在后听着。”
沈常安扯出一个笑脸:“那便请吧。”
竹雕第一步便是备材,二人走到最里面一个屋子,靠北的一头堆满了深绿的竹子,门后一面墙前堆着浅一些的绿竹子。
“刻竹所用竹材,首选毛竹,第一体格壮硕第二质地牢固坚韧不易被雕刀折脆,殿下看到的这些都是沈家从鲁国引进的毛竹。”
“北燕合并冀雍两州为何还要从鲁国引进?这竹色为何有深有浅?”俞白问道。
“鲁国地处江南是山水胜地,毛竹喜温畏冷且需要充足的水分养育,是娇惯之物所以多是生长在背风向南的山谷山麓山腰之地,我朝虽大,但地势偏高极热极冷不适合生长毛竹,竹子分为三类,浅绿色的是嫩竹、绿色是成竹、深绿是老竹,嫩竹柔软不易雕刻,所以在这里的都是成竹和老竹。”沈常安拿起一根较粗的老竹,小心端着道。
“老竹的色泽要比成竹亮些,内里也细密,我这外行人看了都觉得是上品。”俞白托起另一端,减轻了常安的力道。
沈常安颔首,不禁多看了他两眼。
“鲁国到北燕路途长远,这些竹子如何运送,要保持新鲜莫不是走水路?”
“肯定是不能用水路的,水路颠簸,极易损伤竹子的表皮,鲁国与北燕建交多是生意往来,两国互通有无也互补所不常,这些竹子都是车马运送,每年三季都由竹户安排送来。”沈常安道。
“鲁国地处扬州,离北燕之间还隔着郦国,我要是没说错,这些竹户每每经过城关,还要缴纳一定的通关津贴吧?”俞白随着沈常安到一个作间。
沈常安徐徐说道:“是,每担要多交二两银子。”
俞白笑道:“那正好,若是咱们有了生意往来,此后凡是鲁国运送至北燕的物资均可免收。”
沈常安眼前一亮,倏地转身看他,嘴角噙着真切的笑意:“殿下当真?”
俞白一愣笑道:“沈姑娘真是治家有方。”
“嗯?”
“在下愿闻其详。”
沈常安不解只当是夸她,直直对上他温柔的目光:“殿下客气了。”
作间里有三个中年男子正拿着竹刀和锯齿将竹子刨开。
“这叫‘开片’,刨开后用水煮热,然后放在院中晒干,可保色泽鲜艳不招虫蚁。”沈常安介绍道。
俞白寸步不离跟在她身后静静听着。
从一作间到四作间,从茎雕和根雕到制匾再到雕刻步骤,沈常安面面俱到。
带俞白看成品的时候,沈常安又接待了几位夫人,一套行云流水的解说,半个时辰内就卖了五十两。
俞白就听着沈常安深沉稳重锐不可当的样子,光顾着靠在一边欣赏,忘了这次来的目的。
“殿下意下如何?要是可以,运送至郦国的成品常安让利三分可好?”
“可以。”
“殿下不再考虑一下?”沈常安惊诧于俞白的爽快,取七分利她是很狠了一点,这都是谈生意的路子,好有讲价的空间,被俞白这么一答应,她反而自觉有些强人所难了。
“那咱们挑个好日子签字画押吧,常安会将条款罗列成书给殿下过目。”
俞白拱手:“那不日还请沈姑娘不吝赐教。”
沈常安:“啊?”
俞白恍然大悟般,然后皱了皱眉,“方才在下说‘愿闻其详’沈姑娘是不肯传道授业?”
这是相邀应酬了么?
沈常安倒吸了口凉气:“殿下如此说,那常安定会安排好。”
俞白也不再回,默默一笑作势让出路子让她先走。
沈常安当然不客气,人家让了路,不走白不走。
俞白在后看着那傲娇的背影,脸上就差开朵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