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寄容今日没来,屈氏和李靖瑶在西暖阁服侍唐氏用早膳,只有自己在施氏这里呆着。
这话自然驳不得,沈常安应了一声后就跟着沈月婉进了屋。
沈月婉不止在施氏这里熬汤送水,时不时还会去长史府坐坐。虽然大家都不欢迎,面子还是会给,就扔她一人在边上唠叨。
只是她从不敢去崔氏那儿。
这两天看着这位祖姑母,沈常安心里也有了底——沈月婉不像是绵里藏针,更像是来赎罪的。
多少次在琢磨要不要和母亲商量,但看着长辈们私底下对沈月婉低眉顺眼的样子十分满意,沈常安多少也猜不透。
沈月婉熬的汤药都是从本家后山上挖的带来的药草,有时候是纯汤,有的时候是小药菜。
施氏大抵看看就放在一边,要么人在的时候象征性尝上两口,等她走了就赏给下人吃喝。
谁也没把这个晋阳郡主放在眼里。
沈常安在屋子里呆久了,本想出来散散药味,没想事想深了走了神,一路走到后花园里还无视了某两个人……
亏得芷儿惊恐地把她拉回来。
待看清了人后,沈常安慌忙福身:“常安拜见太子殿下、世子殿下。”
这种情况当然要从容不迫不卑不亢了!
沈常安曲着膝盖,久久没听见对方说免礼,眉眼稍微抬了抬瞥到太子面无表情的样子又低了下去。
俞白在后狠戳了一下邵尘。
沈常安膝盖泛了酸才听见一句冰冷冷的“起来吧”。
俞白调笑着走向她:“沈姑娘想什么那么出神,连我们这么大两个人在边上都没看见。”
扪心而问,沈常安面对俞白不止一点心虚,俞白才凑近了一点,她就感觉耳根滚烫。
沈常安直直对上俞白,眯着笑:“府中琐事罢了,不劳世子殿下费心。”
俞白倒吸一口气,锲而不舍预备下一个话题,刚准备好怎么开口,突然停下凑过来,绕着沈常安走了一圈皱着眉头:“怎么一股药味,你病了?”
沈常安不知为何,脑子里忽然冒出来吃鱼那晚的场景,连回话都磕巴了。
“刚服侍祖母......用药汤,沾上了。”
俞白突然一句话惹得邵尘也投来一束目光。
沈常安没胆量看俞白…所以果断选择看向太子,话里掺了些试探:“太子殿下这个时候来,是找阿爹议事?”
邵尘目光低了低,随即一脸不羁地看向沈常安:“是,沈大人在整理文书,本王就出来转转。”
沈常安眼珠子一转,紧着问道:“不知殿下在宫里,可见过臣妹,她在少府监那儿呆的可还好?”
芷儿忙拽了她一把:“姑娘。”
邵尘直勾勾地盯着她不说话。
沈常安晓得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话,但还是没有低头认错的意思,执意等邵尘回答。
“没见过她。”邵尘如是说。
沈常安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多少有些沮丧。
自从和沈常安有了生意上的往来后,俞白好像把眼睛长在了她身上,总能见缝插针找几句话说。
沈常安顾及邵尘在身边,能用一个“是”回答完,绝对不说别的,搞得俞白反过去看邵尘不对眼儿。
“本王顺道来替父皇问问沈老祖宗的安,父皇曾说沈家忠孝两全,又听管家说长史夫人也在府上照顾,看来当真没说错。”邵尘道。
沈常安清了清嗓子:“殿下过奖,作为晚辈都是应该的。”
俞白觉得她对邵尘的态度真是好过自己千倍万倍,走过去打岔:“太子殿下真是去一家府上就要夸人家一句,伶牙俐齿的跟谁学的。”
邵尘对俞白微微一笑:“不关世子殿下的事。”
俞白翻了个白眼。
沈常安扬了扬唇角,俞白看到了心里,也不由笑了。
沈寄儒的婚事办得很顺利,就像司天司给的皇帛上写的那样,长史府在下半年里的运气一直很好,燕帝派了御用的太医给沈恪治病,服了半年的药后身子骨说是舒服了一大段。
尚书府却没有那么顺心。
到八月最热的时候,唐氏在某天子时悄然闭了眼,等早上沈丹青去看的时候,身子骨已经僵了。
沈常安知道这个消息赶去西暖阁时,法师已经将唐氏安置在寿棺里了,来来往往的丫鬟正往里面放陪葬的金银珠宝和唐氏生前钟爱的东西。
沈月婉哀痛欲绝,嚎啕大哭,完全没有一点郡主的样子。那哭声从西暖阁一路传到前堂中院,听到的人都免不了跟着伤心。
府里的老嬷嬷也哭,她们哭的不同,只是拿了帕子躲在门后泣;也不是因着唐氏没了哭,而是看到了“长命百岁”也有尽头。
停尸的那小半个月里,尚书府眼见之处都是一片缟素。朝堂上有不少官员都来吊唁,也都不是真心来送这位老祖宗,只是想看看热闹,瞧瞧人活到一百多岁是个什么模样。
大人的看事情的角度永远清奇古怪,热闹看过了,就叹了口气走了。
似乎是没看见老祖宗得道升仙的场景而失望的叹息。
也是,唐氏熬死了两个儿子和一个长孙,最后死在了孙子家,要孙子主持公道,这里面又有多少亲情呢。
恐怕在她来尚书府的时候,都已经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多重孙子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