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上仰视星图,犹如上视银河,守意四方,洞悉天地万物命数伦常,看得人为之一振。
主官为监正,便是左丘;主殿于正中高台,便是他处理公务的地方;台下九间大殿分割成四处,各处皆有主官正位,分别是:春官、夏官、秋官、冬官,掌历法,定四时。
四周皆耸高架书台,每隔三格,便是一部隶属:灵台郎观测天象、保章正占定吉凶、挈壶正刻漏记时、司晨报更警晨昏......
天地五行,仿佛就在这个大殿里井然有序地运作下了然于心。
沈尽欢从正道而入,不紧不慢地走向主殿。来往的官吏瞧见了,纷纷捧着书卷朝她恭恭敬敬见礼:“见过沈少令。”
她也端正作揖回礼。
天昭四十三年国考,她进了前十,和三位女子共同受了燕帝封赏,狠狠打了从前说她徒有身世没本事的人的脸。
御史台上折子,说沈尽欢虽有山海令在手但年纪尚小,只可封个海丞,但陆生良撑腰上去舌辩了一番,便让她轻巧当上了少令兼任了海丞,御史大夫韩宗渠气得两日没上朝。
沈尽欢一身小荣华得来全不费工夫,自是心满意足得很。
左丘正拿着八卦盘算着什么,抬头见沈尽欢上来,连忙放下东西起身:“可算来了。”
沈尽欢熟门熟路地在他面前的蒲团上坐下,上扬嘴角笑道:“左大人这么忙还叫小官来叨扰,真是不好意思。”
左丘眉开眼笑:“什么话!妮子!”
阖宫上下,真找不到一个像左丘这般不拘小节邋邋遢遢的人。沈尽欢每次见他,都是披散着一头鸡毛一样的头发,又糟又乱,想着堂堂正五品官员,俸禄也不差,怎么就看着吃不上点儿好的样子。
“左大人莫不是测出了什么大喜事?”沈尽欢问道。
左丘一招手,侍从就端上来一大盘子玉酥糕。
沈尽欢皱着眉狐疑地看了盘子又看左丘:“左大人,您是看天象看傻了吗?药不是问题,小官立马回去给你配!”
左丘还笑着,蹲坐到她身边虎了她一眼:“之前不是说要请你吃好东西么,陛下特地赏的玉酥糕,尝尝。”
其实是个赌约,只不过是沈尽欢赢了。
天昭四十三年夏至,二十四宿旁外忽然多了一颗微微弱的星星出来,把司天司的人整的够呛。
当时燕帝微服东巡去了,宫中只有太子邵尘主持大局,而且这现象百年难遇,左丘都手足无措,把皇室人的命数排查了个遍也没测出什么毛病。
那天沈尽欢正好去调历代君王陵寝的观星文书,看他们那副样子掐指一算,根据前世的一些记忆,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她记得燕帝东巡要带回来一个病怏怏的五皇子,叫邵熠。
也不知是燕帝哪年哪月去东巡时遗留下来的孩子,具体的旁人无权知道,总之就是被带回来了,还封了个衡王、赐婚上卿的女儿倪蕊心居住在帝都城里养身体,真真是好命。
沈尽欢当时悄悄和左丘说了,他非不信,二人赌了五十两黄金和两顿饭。谁想燕帝冬至前回来,真就带了个病怏怏的五皇子回来,左丘输的心服口服,自然而然就和沈尽欢要好上了。
“我早就和你祖母说过你命格不凡,果不然,我说的也没错吧,我这老官都要尊你一声少令。”左丘挑了个大的玉酥糕给她说道。
按道理,是这般。
沈尽欢是从四品少令,左丘正五品,司监的官阶在少令之下。
但是沈尽欢不喜,太过招摇迟早要被打的,所以不管是对谁都作低人一等。
沈尽欢无奈地摇摇头:“左大人,您要是不想给那五十两,小官也不会厚着脸跟您要,算是得了您两顿好的再来蹭吃蹭喝,我心里也过不去。”
她打趣的本事和陆生良学的淋漓尽致,嘴上抹了油一样一说一个天花乱坠。
左丘自拿了一块糕点往嘴里塞,随后抹了一把嘴巴拉着沈尽欢的衣袖,神秘兮兮地说道:“今儿我用占星术测了测你的命格,你猜怎么着?”
沈尽欢看着他意味深长的表情,心里一沉。
占星术断命格,从来没有失误过,所以她更紧张。
“大人,泄露天机,您不怕遭天谴啊?”沈尽欢边吃边道。
“那我天机泄的多了,活在当下不问身后事。”左丘一脸得意地说完,撩了袖子也不管沈尽欢愿不愿意听,伸手拿过方才潜心看的绢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