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哪里是同辈的不争气,是施氏对他们不满意罢了。
沈寄容嫁给了大司马谷粱的亲侄子,现在也是监察府的当家夫人。
沈瑜嫁去了桐郡的砖窑大户吴家,原本媒婆说的是贵妾,哪知沈瑜命好,成亲前半年吴家的大夫人病死了,沈瑜就由贵妾抬成了填房夫人,一过去就掌了后宅权柄;沈翰娶了京城里的米商封氏的小女儿,有桐郡的姐姐和岳丈在京城的商圈,沈家的竹纸生意也越来越好,光是几月前上交的税款都是前几年的四倍不止。
看这个样子,沈家是看到了好日子,但这好日子是能看到头的好日子。
这搁在沈尽欢身上,身为一族之长,不知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施氏欠了身子道:“还没给沈少令见礼。”
沈尽欢忙扶住:“祖母这是做什么,何必见外。”
施氏道:“你父亲下来,你就是沈家的中流砥柱,祖母的话你且记着,定不能让沈家倒了!”
沈尽欢知道自己有这么一天,中间不少也有施氏的功劳。
人糊涂了,心思便藏不住了。
施氏贪权的模样在这块羊脂玉面前暴露无遗。
施氏说的话全是为了她自己,保全她的颜面,纵然不考虑沈尽欢如今在朝中的身份,自己都没有站稳,又要如何替沈家迈出那一步。
沈尽欢犹疑地看着施氏苍劲的脸:“祖母的话,是有道理的。”
施氏突然松了手,将她推了一把:“我不要你觉得有道理,我要你照着我的话去做!”
施氏板着脸,两个胳膊架在太师椅的扶手上,像个不讲理的小孩子。
沈尽欢踉跄后退了一步,显然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气氛突然尴尬起来,沈尽欢站在那里看着两个丫鬟安慰孩子一样安慰着施氏。
后腰忽然被人一扶,转头看去,是沈常安。
“阿姐,祖母这是......”沈尽欢曲着手指头朝施氏的方向侧了侧。
沈常安惨淡一笑,随后对施氏拜了拜:“常安和尽欢给祖母请了安,这便退下了。”
阿姐不是刚来?就退下了?
沈尽欢惊奇之余,就听施氏和蔼地说道 :“见过了,下去吧,回屋里好好歇着。”
和没发过脾气一样,看过来的脸上还带着慈爱的笑容。
沈常安一言不发,拉着她就离开了斋心院。
二人对坐在长安阁不语。
前世,施氏本该在天昭四十二年四月宾天,是被沈月婉在一碗日常补药里放了孔雀胆,中毒身亡。
今世,只在天昭四十一年年末,沈月婉在沈尽欢的暗中操作下成了庶人,近不得施氏身边,所以施氏多活了几年,而今变了命数,让她在上元节摔了一跤撞在了石头上,把脑子撞傻了。
“怎么没有人告诉我,我竟一点都不知道!”
“你在少府有你自己的心事,家里有阿娘有我,妥善照顾了就是。”
沈常安当然不知道沈尽欢在焦虑什么,见她强憋着眼泪,把脸都涨红的样子只当是心疼施氏。
“能有个大活人让我们天天瞧着总比人走茶凉的好,别太往心里去。”
沈尽欢仰起头,把呼之欲出的眼泪塞了回去,定睛看着一处不知该怎么说。
沈常安还是老样子,清清瘦瘦的不见长肉。
在众人眼里,她早已是天定的郦国世子妃——俞白在归国之前和沈丹青提过亲,沈丹青没同意;回了郦国后,又通过使者和燕帝求娶沈常安,还为此亲手将老景王给他安排的亲事搅黄了,一副非沈常安不娶的架势。
沈家这边不想让长女远嫁,燕帝也没有表明立场,沈常安就夹在中间折腾;原本还有几家上门提亲的,现在一打听是郦国世子看上的人家,立马调转屁股就走了。
导致沈常安今年十九岁了,还没嫁出去。
这似乎也是拜沈尽欢这个亲妹妹所赐。
“要是俞白再来提亲,阿姐就应了吧。”沈尽欢呼出一口气道,“阿姐,其实也很喜欢他吧。”
沈常安先是一愣,她自己都不知道现在的表情有多柔和:“被你看出来了啊。”
“阿姐雷厉风行,可与不可都摆在脸上,要说最早逆贼赵氏那次,因着是陛下嘴里出来的消息,让阿姐接了盘,所以不敢怒不敢言,”沈尽欢笑啐了一下,“阿姐觉得自己没人要的时候,俞白跳了出来,北燕的民风断比不得郦国来的开放,阿姐对那般穷追猛打,还是动了心。”
沈常安苦涩一笑:“我不是宗亲更不是皇家人,俞白是世子,我哪里配得上他。”
沈尽欢能理解沈常安踌躇不决又身不由己的感受。
她也曾不知天高地厚地想和邵尘在一起。
“阿姐是配得上的俞白的,阿姐觉得自己配不上的,是郦国未来的王上,以沈家女的身份配不得那般荣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