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府门,芷儿调笑:“三姑娘在少府有陆大人照拂,今后肯定顺顺当当的。”
“但愿吧,她骨子里顽劣总让我放心不下。”沈常安低声道。
“姑娘现在是郡主了,世子说姑娘若想带什么北燕的东西回去,就差下人与他讲,世子住在宫外别院方便置办。”
“阿爹阿娘把下半辈子的吃穿用度都准备齐了,还要他糟蹋什么银子。”沈常安说的异常幽怨。
“奴婢多嘴,方才听三姑娘问起姑娘一句话,奴婢也想斗胆问一问。”芷儿道。
“问吧。”
“从圣上颁了赐婚圣旨下来,姑娘就没眉开眼笑过,是不是姑娘不喜欢?”
“喜欢,怎会不喜欢,那可是圣上的旨意。”
沈常安走到一大片空地上,四周是富丽堂皇的宫殿,她站在那里静静瞧着这些死板重叠的建筑,长叹出一口气。
芷儿流露出担心的模样,事到临头说再多也没有用。
她总归是要陪着沈常安嫁去郦国的,心想着有自己在,或许今后的日子会热闹些。
俞白迎面朝她们走来,沈常安往前走了几步,福下身子:“殿下。”
芷儿屈膝行礼,被俞白悄悄打了个手势退到一边。
“听说你刚去见了尽欢。”俞白难掩笑意,望着他不日后的妻子。
“是,想着今后再难见到,心里闷的慌。”沈常安一口气堵在胸口,看见俞白更堵。
俞白笑道:“今后有我陪着你,芷儿也会跟着去,不会孤寂的。”
这话听着怪异,沈常安不知怎么接,盘算着想要说出口的话左右都会伤了对方,还是一笑带过。
沈常安和俞白三年未见,一见面就成了即将结为夫妻的关系,彼此都没准备什么话。
忘了是谁先出的步子,二人沿着九龙台在四四方方的城阙里走着。
按规矩,要成亲的男女是不能见面的。俞白不以为然,说在郦国,只要是定了亲的男女,想什么时候见面就什么时候见,没有什么繁琐的祖宗说教。
沈常安正斟酌着怎么让他意识到在北燕就要守北燕规矩的时候,俞白就说到了下一个话题。
俞白喜上眉梢,沈常安沉默寡言,俞白像个滔滔不绝的说书人,沈常安像个看台下安安静静的听书人。
她保持着姿势,沿着砖缝直线走着,抬头一看,九龙殿的屋檐上落着十数只喜鹊,欢天喜地的。
“郦国的宫殿,也是这般宏伟壮观?”沈常安突兀地问道。
“差不多,但是比北燕小了一圈儿,宫门外就是市井口,不像北燕,出了一道宫门还有一道宫门,离百姓远远的,好像云巅之上,皇权贵胄不可亵渎。”俞白眯着眼笑看着她道。
“真有你说的这么有趣,我倒是一点儿不怕了。”沈常安微微一笑。
“原来你是怕这个?”俞白笑道。
沈常安笑而不答。
“世子今后,会娶妾室吗?”
沈常安自觉问了句废话,这或许是自古以来最荒唐的问题。虽然知道不该这么问,但她还是想知道答案,多少好让那颗慌乱无常的心平静些。
俞白无意看了一眼她,鬼使神差的向她走去,开口就道:“这三年我心心念念的全是你,我只知道我要娶的人是你,其他的我管不了。”
真好听的话。
沈常安被短暂的感动迷了眼。
“劳烦世子差人抓几尾梧湖的鱼,用湖水养着带回郦国去。”沈常安离远了一步,福下身子行了礼,起身后就朝关雎宫而去。
拐角口,沈常安回眸,目光绕回原来的地方,俞白亦笑的神采飞扬,看不出半点虚情假意地朝她作了一辑。
沈常安出嫁那天,凤冠霞帔、红衣素手,遥遥从正天门一路走来,天地间一簇火红缓缓挪动,走向同样一身喜服、立于尽处的俞白。
她长至腰下的乌发被全部梳在头顶,盘成复杂的发髻,簪上足以让她压断脖子的朱钗宝饰。盖上红盖头前,只匆匆瞧了一眼镜中模样,除却了少女的稚气,皇贵妃替她描了眼尾的朱砂线,平添了一层妩媚,从眉心花钿到黛眉到胭脂到红唇,每一处妆容都透着新嫁娘的味道。
镜中的人一笑,心中乍然一甜。
九龙大殿上站着燕帝、后妃还有沈家人,百官排在大殿之下,正道两侧,侧着身子朝她做着礼。
她今日是以北燕郡主的身份出嫁,阖宫上下都是大喜,宛若燕帝真嫁了个公主出去,不管见没见过,个个儿脸上都溢着笑,比新人还要欢喜。
郦国迎亲的队伍里有礼官提早就算好了时辰,二人不在宫中用膳,行完大礼就直接上路回郦国,到了地方接着拜大礼;司天司算的吉时却是午宴后出发最妥,和郦国礼官的时辰撞了。
再怎么说也是北燕嫁女郦国娶媳,一切只能听郦国的安排,别说左丘十分不悦,就是沈丹青脸色也不好看。
礼成后,礼官迫不及待地扬声道:“礼成——銮驾回朝——”
“阿姐!”
沈尽欢暗骂郦国的习俗破落简陋,眼瞧着沈常安被搀扶着转身,却是心里一急钻到人群前喊了声。
沈常安下意识回头,被礼官喊住:“世子妃殿下可不能回头啊!”
一想到从此山高路远相见再难,沈尽欢也不顾陆生良多着急上火要把她拉回去,毅然决然迈开步子奔向高台之下的沈常安。
礼官朝沈尽欢顿了口气,让俞白别停下来继续走。
俞白感受到握着的手心密密的出了一层汗,动作也慢下来。
“阿姐,你想家了就回来,欢儿会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