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厉推开房门。原野点上灯。
纪心言被戳穿小心思,略显局促,将晚上的事细细讲了一遍。
“玉楼?他提了这个名字?”韩厉问。
“嗯。看样子就是我上京城要找的人。”
“那就对上了。”韩厉说着,起身到架子上拿卷宗。
趁这工夫,原野歪头笑嘻嘻地:“我在河边问你时,你怎么不说呢?你当时说了,我当时就能把那老头抓回来。”
纪心言瞪他一眼。
原野没完没了:“信不过我们?还想自己去查?你现在又没别人可信,费那劲干嘛。”
纪心言给杯里倒满冷茶,往他面前一放:“喝水!”
堵住你的嘴。
韩厉拿了卷宗过来。
“杨斐主管芜河水道,官职隶属剑州,但水道上下游他都很了解。失火的戏船班主叫纪金海,最早在芜河下游临近丹阳的小城唱戏。买不起戏园子,就买了个戏船,沿着芜河水道到了剑州。他曾经有个徒弟名叫玉楼,捡过一个女婴收为养女,起名纪心言。”
纪心言嘴唇动动,有太多想问,又不知从何问起,便选了一个最想问的。
“大人意思是,今晚那个人就是纪金海?他不是应该死了吗。”
“那一船人少说五六十,难免有几个逃掉的。”韩厉道,“据说纪金海秉性敦厚老实,对待徒弟如己出,在同行中口碑不错。戏唱的不是非常出彩,但那个叫玉楼的徒弟却颇有潜力。本来纪金海到剑州时间早,又占了最好的位置,如果不是那把火,纪家班也许就是现在的‘赛繁花’。”
“这么多人死了,衙门就没管吗?”纪心言道。
“当然管了。”韩厉道,“衙门很快抓住一个人。那人在失火当晚送酒到船上,见戏班众人喝的大醉,便起了歹心,欲行偷窃之事,却吵醒了起夜的管事。他失手杀了管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放火点了整条船。衙门调查后确认对方所说属实。失火当天是纪金海寿辰,大家都喝了酒。”
“放火的人呢?”
“早就问斩了。”
纪心言听了竟然想笑:“所以五十多个常年在河上漂的人,就没一个逃出来的?这么明显的破绽,都没人怀疑吗?”
“怎么没有逃出来的。”韩厉道,“你不就是。纪金海也是。”
纪心言微怔,联系之前种种,忽地明白了。
不是没人逃出来,而是死里逃生的人被迫隐姓埋名,屈服于权势。
“放火的人势力很大……”纪心言喃喃道。
她有些担心,看向韩厉:“大人,你对付他,会不会对你有什么不利?”
韩厉看她一眼,缓了缓道:“这是后话,先弄清楚纪金海想干嘛。看他的样子,蛰伏在芜河边应该很久了,既不报官又不离开,必有所图。”
纪心言回想老人说话时的语气,脱口道,“报仇,他想报仇!”
她像是一下子想通了,双眼发亮,直起身子看着韩厉说:“我去京城找人也是要报仇,那个玉楼一定是个大官!他能替纪家班报仇。”
原野眨眨眼,说:“京城里的官,从大到小,炎武司个个都认识,没有一个叫玉楼的,别名旧名全都没有。”
“是吗。”纪心言不气馁,“他肯定改名了!”
“不要猜了。”韩厉说,“去见见纪金海就知道了。”
原野道:“这么麻烦干嘛,直接把人抓来不就行了。”
桌上油火忽闪,韩厉拨了拨灯芯:“强龙难压地头蛇。他生逢大变,隐姓埋名,瞒过幕后黑手这么多年,不是你想抓就能抓的,炎武司的手段对他未必好使。保持距离,循循善诱,更容易得到我们想到的信息。”
纪心言道:“那我还像上次似的,装成没失忆,套他话。”
“盛小澜与你算不上熟,但纪金海是把你养大的人。”韩厉道,“对这么熟悉你的人,不一定混得过去,还会让他心生警惕,不如直接告诉他。”
纪心言点点头。
韩厉拿出那半个八卦牌:“你见纪金海时把这牌子亮出来,多的话不用说,明白吗?”
纪心言明白。就是要看纪金海见到牌子时的反应。
韩厉取下一根穗带从牌子当中系过,交给她。
纪心言往腰间一别,再把穗带与腰带系到一起,正好露出半个头。
“这样行吗。”
“行。”韩厉笑笑,说,“你不信任我不是坏事……”
纪心言一惊,下意识想辩解:“我没……”
“不过,”韩厉自顾往下说,“以后再有这样的事,要及时告诉我。时间宝贵,我不想在小事上耽误工夫。”
纪心言抿起唇,点点头。
原野在旁边问:“哪天去?”
“不急,抻抻他。”韩厉回他,“到时你暗中跟着。”
“是。”原野道。
“嗯?!”纪心言抬头看向韩厉,条件反射般地问,“为什么?不是大人你陪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