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厉瞅着她,片刻后移开目光,淡淡道:“你往狮子嘴里送了一块肉,还指望它吐出来吗。”
“简直是疯了……”纪心言不放弃,“你甘心永远做别人,放弃自己?”
韩厉道:“我这二十年都在做别人,反而从现在开始,我有足够的力量做自己了。”
“所以你以前说的,跟我去西北骑马看星星,都是骗我的?你知道自己根本放不下权力,只是那时你没办法。”
“我们现在也可以去西北骑马看星星,而且会更自由更随意。”韩厉看向她,“我承认,我喜欢权力带来的感觉。但我从不觉得,得到权力就要放弃喜欢的人。”
纪心言摇摇头,颓然地往后退了一步,实在找不出更多的话。
韩厉上前扶住她右臂,忽然问:“你要离开我吗?”
纪心言惊讶地抬头。
她从来没想过要离开他,在她心里,一直坚信他们会在一起。
“你怎么会……”她下意识开口,却被他眼中复杂的情绪惊到。
她停住,看着他反问:“如果我想离开,你会不同意吗?会限制我自由吗?”
韩厉淡然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痕。
他别过脸,不再看她,只说:“我现在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帐外传来公孙阶的声音。
韩厉松开手,对她说:“你到屏风后,我让你看看,我是如何让公孙阶闭嘴的。”
纪心言坐到屏风后。
很快,公孙阶进来了。
他只看了韩厉一眼,便立刻低下头,往前走了几步径直跪下,以头抵地。
“皇上,微臣年过半百,已无力领军作战,恳请皇上准许臣告老还乡。”
屏风后,纪心言惊讶不已。
公孙阶若是见到真正的皇上,必然是请罪请罪再请罪,断不敢提什么告老还乡。
他这句话的意思是,我知道你不是皇上,但我一把年纪不想管,咱们都装装傻,你准我告老还乡,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纪心言的视线转向韩厉。
只见韩厉慢慢走到公孙阶面前。
“公孙将军曾在辽京之变时缓出军,险些让夏君才寻到机会入宫,可有此事?”
公孙阶微怔,道:“这……时间太久,老臣记不清了……”
韩厉又道:“两年前,炎武司给朕递上一份密书。说忠义堂似乎一直与公孙将军有联系。”
这事半真半假。
炎武司并没有给皇上递什么密书。但忠义堂确实与公孙阶联系过。
而且这个试图与公孙阶联系的正是他本人,只不过并未得到回应。
韩厉当然不会将他的小动作告诉皇上。但现在他就是皇上,事情就简单了。
公孙阶大惊。
他两年前确实收到过一两次意味不明的邀约,调查后发现可能与孝宗皇帝有关,便不敢搭理,此后也再没遇到过类似的情况。
一个从未被他回应过的消息,怎么会被炎武司发现?
他几乎可以确定,这皇上就是韩厉所扮。
也只有韩厉,有能力有胆量做出这样的事。
只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生出这种心思的。
公孙阶眼中闪过狠色,他本想两不相扰。
以韩厉的本事,伪装成皇上,装个三年五载问题不大,毕竟没人敢光明正大的质疑皇上真假。
等他被发现时,他已告老还乡多年,互不打扰。
但如果韩厉现在就不给他活命的机会,那就别怪他无情。
他正想着要如何回击,就听韩厉又道:“朕从未怀疑过公孙将军的忠心,对那些言论也从未放在心上。不仅如此,这次西征让朕明白,大豫江山还需要依仗公孙将军这样的人才。”
突然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给公孙阶打懵了。
他下意识抬头,一眼看到面前人那张和皇上十成十像的脸,本能地脱口道:“皇上,老臣……”
韩厉温善一笑,双手将人扶起,道:“公孙将军切莫再说什么告老还乡。朕倒觉得,兵部尚书一职空置有数月了,公孙将军最适合不过。”
公孙阶已经完全说不出话了。
他甚至觉得韩厉是不是在他家偷听了什么去。
他这次随驾西征,确实有部分原因是想争这尚书一职,否则谁愿意给个太监当副将。
他怔怔地看着韩厉,那与皇上几乎无异的脸,他从来不知道,炎武司的人这么会易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