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燕燕捂脸,懊恼地想:“本来还想回报他……”
她纠结了片刻,终于只是说:“多谢你了。”
这大概不是岑骥期待的回答,阳光直射下来,他眼里却倏忽一黯,可他也只是说:“先用木针练,练好了才给你□□。箭上刻了我的名字,你也别给我丢人!”
……
在武功一事上,岑骥绝不含糊。
那天下午,李燕燕一直练习到手指僵硬,几乎回不过弯来,也没能让岑骥满意。
“这又不是拉弓,只动动手指……我从没见过比你天赋更差的人。”他不留情面地评价,不知为何,气哼哼的。
“不、不行了……”李燕燕把不受控制的、颤动不休的手指举给他看,“这样根本练不了了。”
“再说……”她有点不服气地辩解,“你也说过,我必须想办法接近对手,才能使出暗器……干嘛非让我练到十步之外射准?”
“你的问题不是距离,是胳膊不够稳,出手不够快,近了也还是射不准。一击不中,你以为会怎样?”
“……那又为什么要十步?太远了,瞄不准。”
岑骥又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近了会被木针弹到。”
李燕燕:……
到晚上,终于回到小院,李燕燕手指都肿了起来,双腿酸软打颤,脸颊也被山顶的风吹得红热。
可这还只是第一天。
之后的两天,岑骥一到下午还是硬拉着她去那片空地,几近苛刻的要求她射准,让她刚刚消肿的手再一次肿成猪蹄。
不过在第三天,岑骥还是很不满意地把□□交给了她。
因为再之后,便到了岑骥下山的日子。
也许真如岑骥所说,越是有战事迫近,他反而越发心安。早上李燕燕推开门,一如既往见到岑骥在院中,平静地整理着行装,面上无悲无喜。
甲胄、鞍辔、弓、箭、长鞭、刀枪、斧锤、令旗、麻绳、火石……
李燕燕从不知他身上竟带了这么多件东西。
“过来,”岑骥看到李燕燕,从怀里掏出什么,交给她,“这些都给你了。”
——肉干和琥珀饧。
“多吃点,瘦成那样——”
岑骥扫了她一眼,李燕燕突然又想起他那句过分的话,脸边泛起红晕……
“——反正我不见得还能用上。”岑骥却收回眼,低低道。
李燕燕心口一紧,脱口而出:“你一定能得胜!”
岑骥嗤笑,“你又知道了?”
“我知道!我……”
我看到了。
真的么……李燕燕发现自己其实并不能确信。重生之后,许多事已经改变了——她还活着就是其一,那她又如何认定岑骥一定会平安无事?
“那……那个麻衣道人,”李燕燕头脑飞转,“他不是看到你杀……以后做了很多大事,所以只是打涿州而已,一定会赢!”
“大事?你还真相信那个老骗子的话!”岑骥挑眉。
这是那天之后,他们第一次说起麻衣道人。预言的内容,岑骥当然没忘,他不止是要做“大事”,他会手刃大周天子……会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个淮王么?
岑骥冷笑,忽然涌上个恶意的念头……想问问她,如果有天他去杀淮王,她会怎么做?是不是会毫不犹豫地将袖弩对准他,把那刻了“岑”字的箭射入他心口?
可转念,又觉得自己可怜可笑……
这条命还有多长?十天,一个月,半年?谁说得准!……还想这些,简直是庸人自扰。
李燕燕不知道岑骥在一瞬间想了那么多,还在努力寻找得胜的吉兆。
“对了,”她一拍手,“前两天,古大哥不是叫老阿爷卜了一卦,卦象如何?”
老阿爷是白石山年纪最大的人,白胡子垂到胸前,眼睛和耳朵都不灵光了,但很多人都相信他有通神的本领。
占卜是大事,也是机密。李燕燕自是没机会观看的,早就想打听打听结果,却接连几天练习袖弩,不小心给忘了。
岑骥却嗤了声,不屑道:“不知道。”
“吉,则顺应天意;凶,便违天而上。反正要打,有什么分别?”
他没有重生,不晓得鬼神之力的玄妙,李燕燕不和他计较,只是坚持道:“可你一定会赢的……”
岑骥提起行囊,低头看她,这回,很坚定地说:“我当然会赢。”
然后他很不耐烦地挥手,转身离去。
……
那天是太和二十年,十一月十一,深冬。
五天后,白石山出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