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梁父说:“这是把人送回来给我们?”
“不然呢?”秦远说:“我妈都已经迁回小庙村了,工分都是这边记的,她不回来挣工分,你们给她饭吃吗?”
“可她这个样子……”梁父有些犹豫的说道:“不正常啊。”
许菱双说:“吴医生已经给婆婆检查过了,婆婆的脑子受到了一点刺激,所以记忆出现一些混乱,暂时看上去也确实有点儿奇怪。但我们已经观察很久了,婆婆可以正常生活,也不需要别人照顾。她本来就已经回娘家了,现在自然也是要住在这里的。”
梁父知道许菱双在跟一个老中医学医术,听她这么一说,便有些犹豫的说道:“可是咱们村的大夫明明说她中风瘫痪了……”
“那是个赤脚大夫,最多治个头疼脑热。如果婆婆真的瘫痪了,那她现在是怎么能走路的?”许菱双说:“就算婆婆真的瘫痪了,那也归你们管。因为她已经是小庙村的人了,要是下回你们再把她随便丢到我们双井村去,我跟秦远就去找你们公社书记,让你们全都去牛棚改造。”
“让我们去牛棚改造?凭什么啊?”梁家大弟不服气的吼了起来。
许菱双冷静的说道:“就凭你们草菅人命,昨天你们村的大夫已经查出婆婆生病,但你们却把她丢出去了,婆婆差点出大事。还有,你们把婆婆丢出来,但婆婆离婚时候分到的钱款跟收音机还有别的东西全都没见着。我要是没猜错,那些东西都被你们偷走了吧?偷那么多钱可是大罪,别说关牛棚了,就算关进监狱,都是正常的。”
“你!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谁他妈偷钱了?”梁家二弟也吼了起来。
许菱双说:“没偷钱,那就请你们把婆婆的钱跟东西全都拿出来给我们看看,现在,立刻,马上,晚一分钟我就让秦远去找你们公社书记。”
梁家两兄弟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俩还没说话,梁母就已经做贼心虚,赶紧从口袋里面掏了五十块钱出来。
“别别别!我们真的不是偷钱,是帮杏子收起来了!”梁母把钱丢在了地上:“她是我女儿,我怎么会偷她的钱呢?”
梁杏子虽然变糊涂了,但喜欢钱的本性没有改变,她一看到钞票就走过去捡起来,然后藏在自己的衣服里面了。
“剩下的钱呢?”许菱双慢慢的扫过剩下的三个人。
梁父气的鼻子都快歪了,他用旱烟袋指着许菱双的脸骂道:“你这个小蹄子是个什么东西?你是秦远的媳妇儿而已,你跑来我们梁家逞什么威风?”
“没错,我就喜欢逞威风,梁老爷子你要是不高兴,咱们去书记那里评评理?”许菱双说:“别转移话题,剩下的钱呢?一共七百二十六块钱,当初离婚的时候都做过见证,还写过字据的,你们想赖也赖不掉。”
梁家二弟急了,他跳起来说:“哪有那么多钱?你不知道我大姐弄丢了五百块钱吗?还硬说是被人家白婆子骗走了!我们搜过她的屋子里,只有两百块钱!”
许菱双点点头:“好的,那就还剩一百五十块钱,快点拿出来。
许菱双态度坚决,目光冰冷。
梁父抽了一口旱烟,不情不愿的把自己兜里刚刚分到的五十块也丢了出来。
接着是梁家二弟,而大弟看了看梁杏子那副迟钝的样子,他捂紧了口袋说:“我大姐现在变成这样了,我们不帮她收着钱,她迟早会弄丢的。”
秦远说:“就算被她弄丢了,那也是她的钱,跟大舅无关。大舅什么时候穷成这样了,连离婚被赶出门的亲大姐的一点私房钱都想要私吞了。”
梁家大弟的脸瞬间就涨红了,他原本就想从梁杏子这里弄钱,好不容易一个人才分了五十块,还没在口袋里面焐热,这就要丢出来了……
秦远不耐烦的啧了一声,道:“大舅是真的想去蹲牛棚?还是大舅想试试我这个民兵队长的拳头?”
秦远心里有事,不耐烦跟梁家人多啰嗦。
“给就给!当我好稀罕吗?”梁家大弟咬牙把钱从口袋里拿出来,然后非常不舍的丢了出去。
梁杏子高高兴兴的把所有钱都捡回来藏在衣服里,然后说:“这是我的钱。”
秦远看着他妈现在这副模样,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应该无奈。
许菱双握住他的大手晃了晃,然后转头说道:“我要告诉你们,婆婆只是糊涂了,并不是变成傻子了。要是你们之后还想偷她的钱,出了什么事,后果自负。”
“这话是什么意思?”梁父听不懂了。
许菱双微微一笑,压低声音说:“老爷子活了这么大岁数,没见过疯子吗?这疯子啊,你不惹他的时候,他就好好的。你要是惹他,那他可能会拿砖头砸死你们。再说了,大家想必都知道的,疯子杀人不犯法,牛棚都不用关的。”
四个梁家人浑身一凛,梁母更是哆嗦了一下,她冲过来抓住许菱双的胳膊,一脸苍白的问道:“我说菱双啊,你是不是在吓唬我们?杏子不会……不会砸我们吧?”
“那我可说不好。”许菱双说:“都说疯子看着疯,心里可是清清楚楚的。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她都知道的。不过外婆你不用担心啊,你对我婆婆一直很好的。你是好人,婆婆也知道的。”
梁母将信将疑的看向梁杏子,没想到梁杏子真的冲她笑了一下。
梁母心头一松,高兴的说道:“哎呀,是真的呢!我跟杏子毕竟是母女,她记得我的好呢。”
梁母放了心,就拉着梁杏子进屋去喝水,梁父跟两个儿子就有些不太高兴了。
不过许菱双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起作用了,便笑着说:“反正,我们已经把人送回来了。以后,秦远会定期过来看婆婆的。要是婆婆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到时候会变成什么样,你们心里都清楚的。还有这一包草药,一天熬一包给她吃。要是你们不想动手,提醒她自己每天熬药也可以。”
梁家三个男人全都没说话,只是用一种特别愤怒的目光死死的瞪着许菱双。
许菱双才不在乎呢,她跟秦远转个身就出去了。
等他们骑车离开后,梁父说:“之前我就说了,秦远这个小崽子跟他爹不一样,他不好惹的!你们非不听我的话!现在好了吧?被一个女人指着鼻子骂到家里来了!还分钱呢,钱刚进兜里就吐出去了!”
“呸!那女人跟秦远一样,看着就让人讨厌!牙尖嘴利,还敢威胁咱们!”梁家二弟朝地上一蹲,说:“不过苟大夫真的太没本事了吧!我大姐根本没有中风瘫痪,他非要吓唬咱们。要是早知道大姐就是简单的晕过去了,我们又怎么会把她丢给枫叶呢?这下好了,五十元钱啊,我还没焐热呢就没了。”
梁家大弟根本没说话,他只是跺跺脚直接回去了。
秦远跟许菱双总算把梁杏子的事情解决了,便迎着晚霞骑车回村。
时间已经不早了,两个人简单煮了一点挂面做晚饭,就各自洗了澡回到屋里开始继续昨天晚上的话题。
乡下的夜晚会变凉快,隔着纱窗,有微微的凉风轻轻送了进来,让蚊帐微微飘动。
许菱双安安静静的盘腿坐在床上听秦远慢慢诉说他这些年来的故事,慢慢的,许菱双的心中勾勒出了很多很多的画面,每一副画面都是惊心动魄的。
“能说的我都说了,其他不能说的,其实也没什么好听的,都是专业技术上的东西。”秦远说:“我真的不是有意隐瞒你的,之前有几次,我准备告诉你,结果都被错过了时机。后来我想,反正我都准备调回来了,以前在那边的事情说不说也无所谓,所以就没有刻意提起。我已经全部交代清楚了,你现在还生我的气吗?”
“气不起来了。”许菱双轻轻伸出自己的一只手,握住秦远的大手,然后低声道:“你跟童老师……都不容易。”
秦远这些年过的确实不容易,他十八岁离家去当兵,没想到被分去了西北,风沙特别大,那会儿年头又苦,顿顿都是土豆、红薯,作为一个从小吃白米饭长大的南方人,秦远花了好久才适应下来。
不过他这个人特别聪明,而且吃苦耐劳,很快就在新兵蛋子里面脱颖而出,因为无意中帮了童万河一个忙,被童万河发现他的天赋直接要过去亲自培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