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直接叫我西尔维娅。你是西晏吧?阿川跟我们提起过你。”梅斯菲尔德夫人的声音像月光洒在山间清泉之上,格外清越动听,她抬了抬下巴示意西晏坐下说话。
西晏战战兢兢地坐到他们对面,屁股还没落结实就被西尔维娅的下一句话震得差点掉地上:“我不同意。”
“啊?”
“我是说,你和阿川的关系我绝对不同意。”梅斯菲尔德夫人斩钉截铁道,“阿川是我最小的孩子,也是我亏欠得最多的孩子。你应该知道一些我们家的事情,三兄弟中只有阿川小时候是没有受到我照顾的,我对他的愧疚比对阿云还多,阿云是自己懂事后做出的离家的选择,至少我给了他幸福的童年。
阿川就不一样了,他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一步一步摸索出来的,我不曾给过他应有的指导。所以我不希望他和你在一起之后受别人非议,也许补偿来得太迟了一些,但是希望你能理解一个母亲的心,就像你理解克劳迪奥拼死也要生下九渔的心。”
“哦……”西晏慢吞吞地坐稳,听了这一席近乎诛心的话表情也没有太大变化。
看西晏傻乎乎的样子西尔维娅心里一直犯嘀咕,这是真的被自己唬住了还是怎么着?说实话,如果西晏跟自己反抗,她会觉得比较满意,万一西晏是那种遇到困难动不动就逃跑完全不愿意承受压力的人,西尔维娅反而会失望透顶。
正在猜疑不定之际,却听见西晏认真地说:“伯母,您说的我都懂,我理解您,但是我不可以离开之川的。之川从没有责怪您对他的疏于照顾,我想您也不必太过介怀。至于外人的看法,终究是外人的看法,感情这东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快乐和悲伤都是最私人的情绪,外人怎么会懂?唯一的遗憾大概是我们不能有共同血脉的亲生孩子,但是我们已经有了九渔,他就是我们的宝贝。”
梅斯菲尔德夫人对西晏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有点惊讶,西晏看起来清秀又单纯,说得好听点是没有心机,说得不好听点就是怂,总给人一种好欺负的感觉。西尔维娅没想到他能在自己面前面不改色地争取她的承认。
“你是导演,阿川也是公众人物,你真的不怕积毁销骨?”
积毁销骨……西晏小小地走了一下神,心想明明一家子人的中文都这么好为什么傅九渔老是乱用成语?
“这种事情确实有担心过,但是我们两个人的力量改变不了整个世界对同性恋的看法,那还纠结什么呢?支持的人总会宽容,反对的人不会改变,讨好别人才是最累的事情。”西晏说着说着竟露出清浅的笑容,“况且,我只是个导演,又不是一线的演员,性向被揭穿也不至于完全失业,时尚圈就更是包容了,之川可以解决这些小麻烦。”
顿了顿,他又说:“曾经我差一点点就因为误会离开他了,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后怕。我想,再过几年,等我们打拼得差不多了,就在华夏,或者德国,或者哪里都可以,找个安静的地方定居下来,每天一起吃吃睡睡,直到满脸皱纹满头白发,最后握着对方的手死去,这就足够了。”
听到这里,梅斯菲尔德夫人若有所感地看向身旁的丈夫,威尔赫尔扬起唇角,轻轻揽住妻子的腰肢。
他们的愿望何尝不是像西晏所说的那样呢?
西尔维娅一时间没有说话,西晏手心冰凉,全是冷汗,别看他大道理说得一套一套的,其实还是紧张得不行,一不小心就说了太多心里话,万一伯父伯母觉得自己太矫情了怎么办?
如果西尔维娅再质问他,他真的想不出词来了,要不把未来的同性婚姻法给他们背一遍?
屋中气氛正微妙之际,木门突然被打开了,西尔维娅豁然抬头,刚好跟傅之川的视线对上。
“奶奶!”傅九渔兴奋得直接从傅之川怀里跳下来,燕子归巢一样急切地朝西尔维娅扑去。
“九渔!”西尔维娅高贵冷傲的面具猛地碎了一地,提起长裙就跑过去抱起傅九渔,幼稚地跟他玩举高高。
傅之川沉着脸望向威尔赫尔,威尔赫尔咳嗽一声,无奈地指了指西尔维娅,最后一耸肩——天大地大老婆最大,你老爸我是无辜的。
西晏看到傅之川的一刻哪还有之前理直气壮的模样,两个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忍不住要举起尔康手了。
亲爱的老攻,你终于回来救我了,再晚两分钟我可能就承受不来了,装淡定真累!
傅之川揉了揉他脑袋上的毛以示安抚,回过头问正在跟孙子乐呵呵互动的西尔维娅:“你们什么时候过来的?”
西尔维娅稍稍收敛自己放荡不羁的神情,笑着说:“来得可比你们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