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羡整了整自己刚才褶皱了的衣衫,倒也不跟他客套,只是目光淡然地应下道。
“贤侄倒是一点也不客气,还得你伯父亲自过来催你用饭,才能请的动你。”
李母忍不住又阴阳怪气地嗔怪道,她早就看唐羡不顺眼了,见他如此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还主客不分,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心底的火气那是一点也不比李父少,于是不禁冷嘲热讽,暗自责怪这青年不知礼仪。
“淑婧!”
李父不禁又回头呵斥妻子道,制止了她不知轻重的言行。
唐母见夫君责怪自己,心中不禁越发不悦,她冷哼一声,扭头不去理会他们,倒是也不再多话了。
“你姑母她素来心直口快,你也都是知道的,妇道人家不懂事,贤侄可别跟她一般见识。”
李父只是又回眸对他浅笑道。
“那是自然,侄儿也一直都很尊敬姑父姑母,即便真有什么不对,说错话的地方,唐羡也不会真的放在心上。”
唐羡也又回以他淡然的笑容,只道,“时候不早了,既然要用膳,那便走吧。”
他微微伸手,做出了请的手势,侧开身子让出一条道路,让身为长辈的李父李母先行,自己则是与唐柔夫妇站在了一起。
对于此举,李父不禁朝他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率先前行。
“哼!还算是知点礼仪,不至于辱没了我唐家和大哥的脸!”
唐母却是冷睨了他一眼,只是刻薄道,她目光倨傲,微扬了下巴,后便紧随李父一起离开了。
唐羡不动声色,只是又安慰似的握了握身边唐柔的掌心,然后很快便又松开,在仆人的簇拥下,独自先行朝外面走去。
屋里只剩了她和李游,她不禁又目光怯怯地看了他一眼,见他不善的眼神还是集中在已经渐渐走远了的唐羡身上,浑身上下充满了戾气,似乎还在为先前发生的事情生气。
她内心彷徨,感觉十分孤单无助,不禁又依靠般的想去拉他的手。
然而还没触及他的手,他的身影便已经在眼前消失,面前感到的,唯有一阵冷风,以及他未及离去的凉凉的衣袖,打落在她渐渐无力的手背上。
看着前面他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她感觉自己的胸口处也渐渐变得冰冷,不禁又红了眼圈,眼眶感到湿热,一种难以言明的苦涩,涌上心头。
良久后,她又坚强地抬手擦了擦含泪的眼睛,尽管身上无力,心上更是感觉累,她也还是鼓足勇气踏了出去。
她是唐家的女儿,身为李家的儿媳,她不该缺席,就算她的力量再微弱,至少她不能让阿兄独自面对,更何况所有的不快,还是因她引起的,她理应去面对,而不是懦弱地逃避。
来到膳厅,众人依照辈分一一落座,很快一道道美食便由侍女手捧进来,纷纷奉上,陆陆续续间,上了差不多有五十多道菜,整整齐齐摆满了整个桌案,算是给足了唐羡面子。
“请。”
唐羡抬手叫李宪源先动筷,李父不禁点点头,率先夹了一筷子菜,众人一番谦让后,也纷纷动了筷子。
之后几个乐姬抱着乐器进来,很快美妙婉转的乐声响起,充满了整个厅室。
唐柔心不在焉地拨动筷子,吃着口中美味的饭菜,却是感到味同嚼蜡。
几番寒暄后,唐羡又执杯敬了李父一杯酒,两人饮完后,他不禁又兴致盎然地开口。
“还是姑父风雅,这几个乐姬不论姿色,还是琴艺,都不比宫宴上的差,连温大司马府上都不及。”
他口中的温大司马,正是说的权臣温凌。
“哪里哪里,近年来战乱不断,秦人屡犯我大晋边境,温将军劳苦功高,忙于军政,才守我晋国安乐太平,偏安一隅,对于这一点,我李宪源可真是自愧不如啊,只恨不能多替陛下分忧解难。”
李父只是又含笑谦让道,对于他的夸赞,算是谦虚应下。
“温大司马虽身在行伍,但也是惜才酷爱风雅的,所以手底下才会有像贤侄这样才能出众的谋士尽心效力,对此,老夫也实是艳羡得很呐。”
李父又饮了口酒,意有所指道,对此唐羡默不作声,只是面上的笑容又渐渐隐去。
见他不说话,李宪源不禁落下了手中的酒杯,只是又自顾自道,“如果温大司马也能像老夫这样心淡一点儿,即便是做闲云野鹤,也乐得逍遥自在,风雅定是不会逊于老夫的。”
他故意撂话给自己听,唐羡也不气恼,只是又含笑道,“大司马胸怀天下,志在北方,岂能真的做到闲云野鹤?即便是姑父,不也是忧心庙堂,鞠躬尽瘁了大半生吗?不管是在朝在野,只要有鸿鹄之志,尽心竭力地报效国家,不负自身百姓,别忘了初心,便也足够了。”
他手上又不紧不慢地给李父添了杯酒。
“那倒不知唐兄的初心,究竟又是为何呢?”
李游突然又插话道,他意有所指,看向他的目光不禁含了一抹讽刺,明显是故意要他下不来台。
在场的所有人不禁一愣,一直吃得心不在焉的唐柔,此刻也不禁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阿兄,她面上流露出了一抹担忧。
然而唐羡却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似的,只是又笑得如沐春风,继续与李父闲谈。
李游见状面上不禁陡然一冷。
“姑父府上的乐姬琴艺确实不俗,但我先前与阿柔闲聊时,得知子献昨晚刚得了一妙人,更是才艺双绝,不知姑父可知此事?”
唐羡又给自己续添了一杯酒,只是又温声道,“难得今日大家齐聚一堂,不如就叫此女前来演奏一曲助兴吧。”
他气度从容,看着风度翩翩,儒雅随和,然而给人的感觉却是迫人,没有回旋的余地。
李父闻言只是目光一愣,他不禁又看向了自己的儿子李游,显然是还不知道有这回事儿。
李母见状不禁又赶紧与夫君耳语几句,一番解释后,李父这才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他的面上不禁有些尴尬,然而犹豫片刻后,见儿子李游只是默自喝着闷酒,面上虽然有些不快,却是也没有多余过激的反应,心下不禁也随着宽了几分。
他面上渐渐释然,不想驳了唐羡的面子,也只好又随和道,“如此也好,既然贤侄难得过来一次,便就叫那女子前来献上一曲,聊以助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