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摊在床上这样确实不可能有什么作为,今年他打算送上去的可不光吴淮,还有原本带的两个队员,那情分可比吴淮深厚多了,他不也只能干瞪眼。
话说到这个地步,大家都茫然了,未来怎么只能先走着看。
吴淮陪着父亲在小宾馆住了最后一天,第二天中午将人送上了飞机。临行前,父亲反复叮嘱,然后将一张□□郑重地放在了他的手心里。注视着飞机飞离跑道,消失在蔚蓝的天空,他怀里揣着一张□□和三百块钱的现金,迷茫地坐上计程车,载着家人对自己的期望,回到了省泳校。
他对这个泳校很陌生,目前为止只知道从大门口怎么去宿舍楼,就连训练的场馆门朝哪儿开都不知道。路上听见的语言都是叮铃咣当的粤语,他估计也就听懂一句:恭喜发财。
这个点儿正好是午休的时间,太阳顶在头顶上,火辣辣的热,影子在脚底下团成一团萎靡不振的。吴淮拍了拍裤兜里的□□,咬紧了牙。
这是他妈妈的工资卡,勉强够他来到这个沿海城市的月消费。他很清楚自己是踩着父母的血汗站在这里,回报父母是他奋斗的一部分理由,也发誓早晚有一天要带着父母腾飞。
回到宿舍,下午两点二十分,开门的声音惊醒了屋里睡觉的舍友,纷纷睁开眼看了一眼时间,上下层的铁床发出嘎吱的声音,密集在短短三秒钟内,然后又骤然消失,大家嘟囔着又翻身睡下了。
搞运动的普遍缺觉,能多睡十分钟,绝不会九分钟起床。通常来说,午休时间都到两点半结束。
吴淮反省了一下,十分钟的时间在哪儿都能混过去,该再晚一点回来的。
“站住。”一声低吼,靠窗户的床位坐起了一个男孩,正掀开蚊帐警惕地看着自己。午后的阳光穿过窗棂,金色的浮尘环绕着他,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很漂亮,眸子黑漆漆的像是一颗来自深海的宝石,里面闪烁出淡淡的霞光。
他凝着眉质问:“内海宾个?”(你是谁)
吴淮眨巴着眼睛,觉得自己领会到了对方的意思,只是为了预防错误,他选择先闭上了嘴,指了指靠在门边的这张床的上铺。
他前天来省游校报道,当时就铺好了床,那时候正好是训练时间,房间里没有人,他本来以为晚上会认识自己的新室友,奈何这一折腾就是四天。
“哦。”那男孩恍然大悟,露出笑容,“新人喔。”
吴淮听懂了,点头,笑开颜,努力释放自己的善意。
“新人?”
“新人来了?”
“我睇一下。”
一石惊起千层浪,一时间只见眼前白浪翻涌,一个个晒成非洲人的小黑孩从蚊帐里钻出了脑袋,亮晶晶的眼睛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就像是一束束的探照灯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吴淮心跳如雷,脸上却扬起阳光灿烂的笑容,大大方方的说:“你们好,我叫吴淮,来自四川,今年十五岁。”
“四川人啊。”最先说话的那个人也改成了普通话。如今全国推广普通话,这么大的孩子都必须掌握第二门“外语”,这男孩说的普通话很地道,“你好,我叫谢岳年,佛山人,今年也十五岁。”
“你下个月才过生日。”有人吐槽,还补了一刀,“这回咱们屋里有比你大的了,你以后就当二哥吧。”
“二哥?二,哥!”
“二师兄,哈哈哈哈。”
屋子里一下炸开了锅,你一句我一句的调侃着谢岳年。谢岳年气的脸红脖子粗,争辩自己的虚岁确实已经十五岁了。
有人说,那你还是二哥。
也有人转头问吴淮,你是几月份的啊?
吴淮笑道:“三月份的。”
“大师兄,你好。”
于是,身份证生日在八月份的谢岳年彻底成了二师兄。
吴淮就站在自己的床边上,姿态放松的靠在床架上,微微笑着,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紧绷的世界像是在这一瞬间崩裂了一角,新鲜空气争先恐后的涌入,他枯涸的细胞迅速的丰润了起来,鲜活的力量在他的身体里涌出,就像是再次活了过来,对未来充满了无限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