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过于暧昧的氛围,让他一瞬间失语。
算了。厉衡叹气,不想把他逼紧了,就换了个迂回的方式,说,那你告诉我,要不要我走?
宿白微停了几秒,才小心翼翼摇了摇头。
厉衡又问他:想我留下来?
宿白微先是点头,而后或许是发现自己这样的反应有些笨手笨脚,为了表现得更加自然一些,他开了口,说:
其实这里的房子,你想住多久都可以的
工作日的上午十一点,原本应该早就在公司开始了一天忙碌工作的宿白微,今天却一反常态地没有出门。
他已经在沙发上正襟危坐了十分钟,抵着下巴埋着头。
宿白微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夜过去,他和厉衡之间的氛围变得这样古怪。
或许只有他古怪,厉衡仍然是之前的厉衡
懒散又漫不经心,总把揶揄的笑挂在嘴边,偶尔有些轻浮偶尔又凶巴巴,但大多数时候总是捉摸不透,叫人一个不经意就被他牵着鼻子走。
而宿白微就不同了。
他变得紧张拘束,惴惴不安,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小心得有些温顺的状态。他一直在观察着厉衡,甚至想要讨好对方。
那是小动物在被人类救治后而产生的某种依赖心理。
宿白微不懂,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很不想厉衡走。
他前侧的碎发落下,挡住了光洁的额头,从厉衡的视角看过去,还能发现宿白微浓密的眼睫在扑闪着。
十一点十分。
厉衡看了一眼钟表,给他报时,说,你想什么时候开口?或者我们在这里坐一整天?
我可以不说吗?
宿白微的手放在膝盖上,轻轻交握,掌心渗出汗来。
他刚才只一心想把厉衡留下来,谁知道这人倒是留下了,可是却给他出了个难题
厉衡让宿白微亲口讲出来,为什么昨晚停电的时候,他会表现出那副异乎寻常的样子。
从精神状态,心理反应,和身体上的各种表现来看,宿白微明显存在着不可忽视的问题。可他不肯直面这件事,总想着避开。既不愿意面对,也不想去解决。
他越这样假装没关系,厉衡就越要叫他讲清楚。
宿白微闭口不言,于是两人这样干坐了十分钟。
你想我留下来,就要回答我的问题。厉衡坐在宿白微对面,完全不打算同情他,逼问道,你知不知道自己病了?
病
宿白微的嘴唇抿得发白,没有,我很好。
你骗我还是骗自己?
厉衡的眉头微微紧蹙,说,
如果你觉得跟我说没有意义,不想告诉我那么多,那至少去看看医生。你的情况很严重,有必要进行一些干预治疗。
这些话在厉衡的计划之外,或许说多了只是浪费时间,但他一想到昨晚宿白微那副濒死的模样,就无法忽视这个对方的心理问题。
厉衡当然知道,一个月以后,他就会和宿白微解绑成功,有可能他们一辈子都将不再有交集。
未来的宿白微会在另一场黑暗中,投入另一个人的怀抱,并且被更加温柔地安抚。宿白微的心理阴影再重,也将与厉衡无关。
可厉衡却没能成功地做到事不关己,他还是于心不忍地想要替宿白微剜走这块旧伤。
在听到厉衡的话以后,宿白微连忙反驳他:不是,我没有不想说
那是什么?厉衡不给他收回话的机会,追问道。
我,我不知道
宿白微想了很久,都没能找到一个很好的话头。
十年前的旧事重提,对于现在的宿白微来说,有些难。
厉衡自然不是真的对他的过去感兴趣,那些人物背景故事从他穿书过来的第一天就已经知道一二。
他让宿白微开口,只是希望宿白微主动面对。
可看到宿白微迟迟不愿听话,他突然话锋一变,问了句:最近还有胃痛吗?
嗯?宿白微怔了怔,比之前,好了很多
他说完,不知道想到什么,耳根一热。
好像他和厉衡之间的关系最开始有小变化,就是因为他的胃痛现在厉衡又提到,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宿白微小心地抬头看了一眼厉衡,却发现厉衡并没有要让气氛重新变得暧昧的意图。
厉衡直接跳开了刚才的话题,对宿白微道:
把你该说的话好好整理一下,今晚陪我喝一杯
他顿了顿,抬起眼皮不明深意地补了一句,
如果酒还撬不开你的嘴,我们就得想想别的办法了。
第51章 吻
宿白微到公司的时候已经很晚。
因为他才接手这个项目不久,公司里大多数的人都对他感到陌生,每个人路过他的时候都用一种好奇而审慎的目光扫量他,一旦被宿白微看见,立刻又低下头。
宿白微并没有那么在意旁人的眼光,但这种被人注视的感觉仍然不怎么好。
他突然想到临出门前厉衡问他,今天要不然就在家休息不去公司了。
宿白微是怎么回答的呢?
他好像什么话都没说,埋着脑袋躲开了厉衡的视线,确定厉衡不会拖着行李跑掉后,反而自己匆匆地逃了。
走到办公室门前的时候,宿白微还在因为厉衡那句晚上陪我喝一杯感到心里七上八下。
门一推开,他看见陈昭正坐在里面抽泣。
他的这个助理,大多数时候都很上道,聪明伶俐办事效率极高,而且对他非常忠诚。
但就是偶尔会发神经。
看到陈昭那张涕泗横流的脸以后,宿白微嘴角一抽:你在我办公室里做什么?
后知后觉的陈昭猛地止住哭声抬起头,喊道:老板啊!这破项目研发个小机器搞了五年都没成,今天我从他们手里做交接的时候才发现这公司的财务状况简直一塌糊涂!呜呜呜,我在你办公室看了一上午报表了
宿白微被他鬼吼鬼叫一通,无奈地选择了无视他。
脱下外套挂好后,他面无表情坐到了办公桌前,看陈昭还在那儿浮夸地抽抽,就下意识地问了句:看完了?有什么想法。
一听到他问话,陈昭立刻从沙发上蹭了起来,抱着资料跑过去,把文件往宿白微面前一放,说:
虽然项目还在集团旗下,但事实上从前年开始资金链就已经断了。负责人之前也去找过集团,想申请下一轮融资,结果方案都没交出去就给打了回来。这边的技术团队也基本解散,只剩下几个挂名的总监在那儿混日子,估计每天掰着手指头等破产清算呢。
陈昭把他眼角那点儿干巴巴的眼泪擦了又擦,发现宿白微并没有打算陪他演这出窦娥冤之后,就又恢复到平日里那副勤勤恳恳的认真模样,开始事无巨细地给宿白微罗列他们如今面临的各种问题。
最后他发出了一个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的疑问:
集团是不是弄错什么了,为什么会把咱们给调过来?就算您再有本事,这项目本身已经是无力回天,唯一救活整个公司的办法就是另起炉灶可咱们为什么要浪费这个时间?您之前手里大小产业哪个不是风生水起,何必要花这些功夫来拉扯一个小破企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