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容远:“你帮我准备大量的灵石。”
苏眉:“敢问神君这个大量是多大量。”
容远:“越多越好。”
苏眉吸了一口气,“神君,你要这么多灵石做什么?”
突然他想起什么,惊呼道:“阿诺法之界?”
苏眉不可思议地看着容远:“神君不是一直不屑于阿诺法之界的提议吗?”
这时候容远手指撑着桌面,站了起来,“我并没有考虑过那个提议。”
苏眉:“那神君……”
容远:“博红颜一笑。”
苏眉惊得直瞪眼,“红颜,天婴?大人,你是忘了曾经花一万灵石买的金钗被她三两黄金当了的事吗?”
容远:……
*
天婴本以为容远会让雪鸢每天载着自己飞到桃源村。
她算了路上的时间,这样每天在九重天只用待一个时辰。
这一个时辰可以用来洗澡,睡觉什么的在雪鸢背上就行。
不想容远做了一个让天婴咋舌,苏眉用折扇敲破脑袋的举动:他居然用叠咒术将生司阁的一隅与桃源村郊外叠在了一起,让天婴在顷刻之间在两边穿梭。
这个疯狂的举动苏眉百般阻止。
“要知道若被饕餮发现咱们九重天上有一个通往人间的漏洞,那后果简直无法设想!简直可以立刻治罪,况且神君大人您现在根本没有任何职务!”
容远只是悠然弹着琴,不理会用扇子敲着脑袋的苏眉。
苏眉继续道:“神君你这是图什么啊?”
容远开口:“博红颜一笑。”
他这轻飘飘的语气差点把苏眉原地气背过去。
天婴知道容远这个疯狂举动也开心不起来。
这意味着她要用更多的时间面对容远,不过往好了想,至少不用舟车劳顿了。
无论如何,天婴终于回到了桃源村。
她说是离开这段时间是找到了自家亲戚,家里人同意她天明来这边玩耍,日落后回家就行。
桃源村民淳朴,也没觉得她这么说有什么问题。
正是春耕的尾巴,天婴在田里插了一天秧,日落后不情不愿地回到生司阁,全身都是土,脏兮兮的。
一回房,看见正在弹琴的容远,“洗了澡来吃饭。”
天婴看都不看他一眼,道:“我吃过了。”
容远手下微微一顿,“他们平日不是日落后才回家吃饭吗?”
天婴:“秀才给我带了包子。”
容远面色冷了些,“红烧胡萝卜按你说的重新做了,你尝一尝。”
天婴:“正巧,秀才给我做的包子正好是红烧胡萝卜馅,我今天不想吃红烧胡萝卜了。”
说完“嘭”一声把门关了。
容远从琴上放下了自己的手,看向那一桌做好的菜。
终于能够明白她日日夜夜做着一桌菜苦等自己归来时的心情。
将一颗心捧给别人,别人却丝毫不以为意。
天婴洗完澡蹦蹦跳跳哼着小曲出来,从自己身旁走过。
曾经的她也是这般欢快的,曾经的她的欢快全部属于自己。
而如今,她的快乐,与自己无关。
她再床上用一床被子和无数个枕头堆成了两人的楚汉之界,然后趴在床里面,掏出一册话本,托着腮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桃源村识字的人就没有几个,而那话本,无疑是秀才的。
容远瞥了一眼话本,垂头拨着琴弦。
天婴突然想起了什么,提着裙子从楚汉边界跨了出来,从角落处拖出了她的织布机。
她织布的样子让他想起前世。
……
前世她将蚕丝织成一匹匹雪白的布料,然后剪裁成型,给自己做一套又一套一模一样的衣衫。
她总会在这些一模一样的衣衫中挑选最完美的一件,送给自己。
而自己却不一定会穿。
因为她的好来得太容易,他从来没有珍惜过。
直到后来,他在她房中翻出了一箱又一箱的衣服,他才知道,她为了挑剔的自己,默默做了那么多努力。
从那时,他只穿她做的衣服,再也不去在意是否针脚不整齐,长短不齐。
三界至尊,穿的衣衫有时候会短一截,有时候甚至左右袖子都不对称。
世人都不明白为何,也不敢置喙,只有知情的苏眉会默默叹息,青风沉默不语。
天婴所做的材质经不起世间的消磨。
当时她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她说:没关系啊,我就喜欢从养蚕开始,亲手给你做。穿坏了我又给你做,一直给你做,只给你一个人做。
十年,百年,千年,又一个千年的流逝。
那些衣服慢慢被岁月侵蚀。
那个答应给自己做一辈子的衣服的姑娘却早早就没了。
……
他从回忆中惊醒。
他弹着琴,让声音显得平静:“天婴,上次我那件大氅,你刷破了。”
天婴听到这里突然顿住。
明明青风刷了九次都没破,偏偏自己最后一次刷就刷破了。
她清了清嗓子,刚想开口往青风脑袋上扣锅,却听容远道:“要不,你重新给我做一件。”
原来她送他的他不珍惜,而现在却也要在拐弯抹角地去要。
天婴立刻炸毛道:“你那祭祀用的大氅我哪里织得出来?”那是数百名天界最巧的工匠合力织成的。
容远道:“只要是你做的都行。”
天婴蹙着眉,嘟囔道:“当时我就说了不要你那件大氅,你偏要给我,现在给我添了那么多麻烦。”
麻烦?
容远心中一顿,自己现在对她来说,只是个麻烦。
他道:“当时你若对它温柔一些,也不会如此。”
这话他却是对自己说的。
当初如果自己对她温柔一些,对她耐心一些……
天婴不情不愿,“罢了罢了。就这样吧。”
容远眼中露出了一丝光彩,却继续拨着琴弦,依然一副淡然的模样。
直到她将青色的麻线取出,容远看着那青色的麻线,脸色苍白了些,“谁的?”
天婴道:“自然是秀才的。”
九重天上夜色总是极冷,容远是能将照在身上的日光都练成月光的人,此刻月光在他身上,更是如凝了一层寒霜。
琴声骤停,他从琴上放下了那双白玉一般的双手,看着天婴道:“又是秀才?”
天婴绕着线,“有什么不妥吗?”
容远面色苍白,心中划过了一丝戾气。
若是别的仙君或是大妖到罢了,偏偏是一个朝不保夕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
与他计较都是自己欺负弱小。
他将戾气压下,“我记得你已经给他做过一件棉袄。”
天婴目光微微一凉,知道他之所以知道是因为那段时间他一直在用幻灵子监视自己。
她道:“你也知道那是棉袄,现在春天还能穿吗?”这话说得不是很客气。
容远心中戾气上涌,缓缓抬起了眼,声音冰冷,“所以你春天要给他做春衫,夏天要给他做夏衣,秋天要做秋服?”
天婴:“我乐意,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这一句话让容远僵坐在原处。
容远极少这么僵硬地愣在一处,然后他拂了拂袖,再次将手放在了琴上。
缓和了下语气,道:“你不是答应给我做大氅吗?”
天婴:“我又没答应你现在做。”
容远:“那是何时?”
天婴:“我不知道。”
容远再次看向她,她却根本不理自己,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眉头拧得跟麻花一样,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那些得来容易的东西,都是因为她对自己的好,当她收回了这些好,那些温情就再与自己无关。
他不想在看织布机上那青色的麻线,特别是梭子穿梭之间,他觉得是在自己的心脏针一般的穿梭。
他调了一下息,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一些,道:“天婴,睡觉。”
天婴听到这里,瞳孔微微一动,然后道:“我想了想,其实你的棋室也是可以睡的。我去睡棋室比较合适。”
容远:“棋室苏眉长期不请自来,不可。”
天婴:“大半夜地他会找你下棋吗?”
天婴知道容远的作息,苏眉绝不可能半夜来找容远对弈。
容远知道天婴知道自己的作息,自己不可能晚上下棋。
但他依然道:“会。”
天婴哑然,不可思议地看着容远,容远亦是毫不避讳地看着她。
容远的目光没有半分退让之色。
天婴忍下了心中的差点问出口的疑问,猛然站起来,把鞋子一甩,气呼呼跨入了与他楚汉交界之内,用手枕着脸,背对着他睡了下来。
容远闭上了眼,长长舒了一口气,然后脱下了外衣挂在一旁,将被子整齐的拉好,收了夜明珠,熄了房中的光亮,安静地闭上了眼。
容远一靠近,天婴心中就提了起来。
她也不知道这是记忆中的本能,还是妖族对更强大的配偶来自原始的渴求。
她和秀才在一起,和村中其他男性在一起时并没如此强烈的反应。
容远只要躺在身边,她的心就会怦怦直跳,她努力闭眼让自己睡去。
但是因为农作一天,她并没有像她想象中地那么辗转反复难以入眠,几乎是刚刚惆怅了一会儿,就呼呼地睡着了。
纤细的手腕“啪”一下,越过了她建立起来的“楚汉交界”,再翻一个身,腿也搭了过来,然后很快地她用被子搭出来的交界处被她踢得七零八落,然后她顺利地挂在了容远身上。
容远对她踢被子的本事不得不佩服。
她紧紧搂着自己的脖子,脸埋在自己的胸膛上,身体也紧紧贴着自己。
容远缓缓睁开了眼,爱怜地抚了抚她的脸蛋。
希望时间永远停在晚上。
他甚至想找到射日弓,将天空中最后一颗太阳给射下来,让这世间永是黑夜。
这样他就不算是违背约定,可以将她永远留在身边。
如今没有她,自己已经无法入眠。
虽然有她,他也无法入眠。
她努力隐藏自己再次入了发热期的事实,而他也尽量配合着她,假装没有闻到她身上的月桂花香。
可是每次当她挂在自己身上时,他总是青筋暴起,一次又一次与自己的恶念对抗。
*
天婴无论起得再早,都发现容远比自己早一些,他总是借着晨曦的微光看书,桌前总会有一些精致的吃食。
天婴急急忙忙穿鞋洗漱,连吃早点的时间都不愿浪费,向叠咒术的结界飞奔而去。
容远看着消失的身影眼中落下一丝阴霾。
面无表情地将那一桌菜慢慢吃完。
*
今日有些闲暇,天婴带着妞妞在天边玩了一会儿,回去陪着她睡了午觉,将自己的分/身兔兔也塞进了被子里。
本是晴朗的天空有了一块漆黑的妖云。
天婴顿觉不妙,直接向妖云之处飞奔而去,走到村边,却发现周围布了阵。
鬼打墙一般走来走去,走不出桃源村。
不仅如此,阵之外还设了一个结界。
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妖族也进不来。
难怪村子没有受到饕餮和穷奇的侵扰,如此风平浪静。
村内的是普通的阵,主要是用来困里面的凡人,让他们不知不觉的鬼打墙般在里面活动。
但那个对外的大阵,天婴却是第一次见。
这个结界如穹庐一般扣着桃源村,像是隔绝了桃源村与世外的一切联系。
天婴觉得这应是容远的手笔。
而如今穹庐的一隅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妖力侵袭,黑烟旋涡慢慢腐蚀着结界。
有一股力量正在强破结界。
天婴长袖一甩,地上千万条蓝藤向那黑烟冲去,试图击退黑烟。
但是无奈来者太强,她的蓝藤慢慢被那黑色妖气碾成蓝色的齑粉。
结界破了一个洞,一阵罡风将天婴掀起来,吹得她向后飞去。
天婴惊异地看着结界破损之处那个黑翼独眼的男子。
穷奇!
穷奇:“小白,你到底把我东西藏哪儿去了?”
天婴被震得在空中向后飞去,万里晴空之中突然一声惊雷闷响,天空之中划过一道耀目的白光,流星般从天而降。
穷奇嘴角一抽,朝着白光冷嗤一声。
“哼,来得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