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到六尾向容远请示:“苏眉大人问:不愿投降的怎么办?”
天婴半梦半醒中听到了六尾的身份,知道她也是容远安排在饕餮身边的棋子。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以容远谋算,六尾这样的内应在饕餮身边不知还有多少,所以苏眉才能在这个时候之间在三清殿举兵造反。
六尾问的问题,天婴知道答案。
那些不愿投降不愿意离开九重天的妖,会被容远杀死,吊在扶桑树上。
那个景象,让她至今难忘。
而容远也发现天婴已经醒了。
想起他血洗九重天的雷霆手腕,天婴心中不禁升起了一分恐惧。
所以后来她对容远深爱之中藏着几分怕。
此刻她发现容远看自己的目光深了许多。
六尾狐何等会察言观色,她默默地退下,驶着孤舟离开。
无妄海上此刻已经风平浪静,只是自己在这小舟之中轻轻摇摆。
容远目光深邃,看着自己的目光带着几分深幽,每次他战胜回来,都会被他一阵折腾。
她此刻竟然情不自禁地用手捏了捏自己的衣襟,脚趾头也情不自禁地蜷了起来。
容远看着舟中的小妖,她此刻像被捉上来的小人鱼,几分惊慌地看着自己这个猎人。
他不疾不徐地踏着浪走到她面前,坐在她旁边。
他目光刚移到她脸上,她立刻将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将唇瓣直接给藏了起来。
那傻傻的样子让容远又好气又好笑。
容远理了理自己的广袖,“那些不愿投降的妖,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天婴拧着眉看他,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在这海上显得更是波光粼粼。
她慢慢松开了唇,唇瓣被她用力抿了后,此刻显得更加的红润。
“你什么意思?”
容远看向她,道:“我可以将那些不愿投降的余孽交给穷奇。”
天婴一愣。
那些不愿投降的,多是不愿向仙族低头,但不代表不愿意归顺穷奇。
天婴有些惊讶,看着容远眨了眨眼。
容远看着她那双带着疑惑的眼,终于她眼中的恐惧少了些许。
容远淡淡一笑,“这对我来说是放虎归山,如此大的损失,你总得拿些什么和我交换吧。”
青年的目光落在天婴的脸上。
那双飘落的眼中神光内敛,向来少有温度的目光中带着柔和,然而柔则之中带着静谧的危险。
拿什么,跟他换?
六尾化了一片绿叶作轻舟,少女此刻正坐在轻舟之上,海水将她身上沾染到的血迹洗净,夕阳的光照在本就银色星点的海面,像星河一般璀璨。
星河之中的小妖女,那般娇俏,那般可爱。
湿透的衣裳包裹着她玲珑的身体。
凹凸有致,像清甜的蜜桃。
即便经历那么多,她的脸还是带着天真和清纯。
是他喜欢的模样。
他轮廓分明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他从小被教育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胜不骄败不馁,所以每次胜利他都淡然处之。
好像快乐本不该属于自己。
曾经胜利苏眉和青风也会给他庆功,他总是拂袖淡然道:不用。
这一切都是他使命所在,都是他命中注定,没有什么值得欢喜。
于是三两次后,苏眉青风也就不再庆功,不再叨扰自己。
直到她的出现。
每一次他出征,她总会翘首以盼,几乎可以说是不眠不休地等自己回来。
每次大战归来,看着她眼底挂着的黑眼圈,笑得却很灿烂,他觉得她真傻。
她会把自己喜欢的菜肴,全部变了法地做一遍,然后还会温一壶月桂花酒,为他庆功。
他亦是觉得麻烦。
后来更甚,她说她学了古神语,天天帮他念祷词 ,希望他平安归来。
听着她发音完全不在调上的祷词,他觉得她真是傻得可怜。
然而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未更改。
只要自己出征,她总会在门口翘首以盼,望眼欲穿。
只要自己归来,她总会喜笑颜开,布一桌的宴,温一壶酒,然后用一次比一次说得好的古神语,诉说她的思念。
他没有制止她,也没放在心上。
就像这一切如太阳每日都会升起一般理所当然。
却不知草种早在他心中生根发芽。
直到,那一次,他大败饕餮,三日之间将妖军全部赶下了九重天,结束了万妖之乱。
举世欢腾。
那一日苏眉青风还是给他设了宴,他依然没有参加。
而是转身回到了他的西厢回廊。
而他到门口,没有看到灯火通明,没有看到那个在门口笑盈盈地等着自己的身影。
那一瞬间,他的心中一空。
他推开门,桌上空空如也,也没有桂花酒香。
那一瞬间,他有一种心中空空荡荡的感觉。
“天婴?”他沉着嗓子唤出了声,依然没有回应。
他一瞬间慌了神,会不会有哪个胆大包天的仙将她误杀了。
一瞬间,他几乎是准备下令将三清殿口的尸堆清理,将她给找出来,那种不可抑制的愤怒让他一瞬间杀气凌然。
然而前世的自己,居然可笑的以为,自己的愤怒恐惧是因为草种。
不是害怕失去天婴,而是害怕失去草种。
就在他准备缩地离开之时,只听见一个又轻又弱的声音响起,“大人?”
容远一转身,看见那娇小的身影就在后门门口。
“到哪去了?”容远冰凉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愠怒。
最会察言观色的少女却晃了神一般,在门口道:“我在院里反思。”
容远想起,□□之中她孤身来找自己,但自己因为她眼中对那些冥顽不灵死去妖族的怜悯拂袖而去。
他冷冷问:“想通了吗?”
他那时没有意识,又或者说不愿承认,他当时的怒气是因为没有在第一时间看到她。
夜幕中的天婴茫然地答,“还没有。”
他脸色更冷了一些。
少女没有过来的意思,也不像原来那样会扑入自己的怀中,圈着自己的腰,诉说她的担心,她的思念,还有自己战胜后她的喜悦。
他的心是空的,怀抱也是空的。
奇怪的感觉在他心中滋生,这种感觉叫失落。
她道:“大人,我还没有反思好,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
在世人面前,包括在苏眉青风面前,他都是冷淡的,他是天命所归的大祭司,本该无喜无悲。
他战亦或是杀,都是天命。
然而她,却一次次呼唤着他心底的本性,他的狂妄,他的虚荣。
每次他的本性都可以在她这里得到释放。
不想他来到这里,等待自己的却是一盏黑灯,她让自己回去。
他冷冷道:“赶我走?”
他冰冷的语气,还是让少女有些惶恐,抬起了那双带着几分惬意的兔子眼睛。
“大人……”她看了看清清冷冷的房间,“可是,我什么都没准备。”
容远“嗯”了一声。
没酒,没菜,没明灯。
确实是缺了些什么。
可是这些都可以没有。
但是自己大胜归来,不能没有“你”。
这句话他没有说出来,而是缓缓走到她身前,抬起了她的下巴,在乌黑的夜色下,俯身在她唇上一咬。
她吃痛刚想反抗,却被他抗在肩上,带回了屋中。
她是他的战利品。
唯一想要的战利品。
……
天婴看着容远变得深沉的双眸,也想起了前世他大战饕餮回来的时候。
那一夜的他有些吓人,甚至是有些粗暴。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
大战归来,本该高兴才是。
又或者他把他的兴奋用在了别的地方。
现在想来那简直是一场浩劫。
后来她哭泣求饶,本以为他会怜惜,没想到反而取悦了他。
就像自己是他抢夺来的妖族战利品一般。
想起这些往事,再听他刚才的话,他让自己拿东西与他交换同族的命。
她不聪明,但也没傻到这一步,容远要什么……她除了草种还能给什么……
她的心猛地一下漏了一拍。
前世是自己缠着他,让他破戒开了荤。
可是今生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道:“容远,喜欢你的女仙多的是。”
容远看着她:“我不喜欢女仙。”
天婴一下子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秀才话本里有一种禁/忌恋,越不让在一起的人设就偏要在一起。
仙妖越不能通婚,他就越要这么做。
难怪了,前世他会看上自己。
容远看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觉得她什么都不明白。
天婴道:“若你喜欢禁/忌,实在是不喜欢女仙,愿意委身于你的妖女多的是,饕餮后宫不就一堆现成的。”
容远的眉头拧了拧,眼中的魅惑化去,目光中显现出一丝火焰。
天婴:“这没什么好恼火的,星辰还不是饕餮后宫中出来的,你还不是接盘了。”
容远:“我何时接纳过星辰?”
天婴:“你没接纳她,为何让她住进你院子?”
容远停下了揉太阳穴的动作,凝视着她,幽幽问道:“你猜,为什么我让她住进来?”
天婴:“我不想猜。”
容远知道天婴虽然有那滴水穿石的本事,但她有时候的一根筋也让自己头疼。
他虽不择手段,但是利用星辰把她骗入自己房中确实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容远自己倒也不想再提。
天婴道:“你既然喜欢妖,你让你那细作六尾帮你介绍几个漂亮狐妖。”
容远:“我不喜欢狐妖。”
天婴:“对了,你不喜欢这种妖艳的。你喜欢星辰那一款的。”
容远太阳穴突突地跳动,没想到话题居然又能到星辰身上,他确实见识到了女人翻旧账的本事。
"天婴,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她。"
天婴:“可能你不知道,你前世亲口所言,你喜欢她那一型的。”
容远后悔自己一时失言,居然成了两人之间一道不可逾越的沟壑。
祸从口出不过如此。
他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我说了,我不喜欢女仙,更不喜欢星辰。”
然后他放下手指,看着天婴:“我只喜欢兔妖。”
“兔妖挺不错的。” 天婴避开他的目光,“我在妖界认识几只雄兔,到时候让他们给你介绍几只雌兔。”
听到那几只雄兔,容远轻笑了一声。
但这声笑不仅没有半点笑意,里面还尽显冰凉。
“够了。”,他垂眼看着她,“我要的只有你。”
天婴双瞳颤了下,一张小脸上写满了紧张:“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容远捉着她的手将她按在怀中。
道:“你懂。”
容远全身是伤,然而天婴重重撞在他身上,他却浑然不觉一般。
她柔软的身躯贴近自己的一刻,几乎是勾出了他内心深处所有的欲/望与恶念。
他几乎是孤注一掷地用命换来了这场胜利提前了三十年。
三十年对他来说不过弹指一挥间,白驹过隙般不值一提。
他铤而走险不过是为了博她一笑。
因为凡人的一生太短暂。
为了让她的桃源村,让她的妞妞能早日见到太平盛世。
他们与自己没有太大关系,甚至这场胜利本身对他自身而言没有太大意义。
自己唯一想要的战利品,唯有她。
但是她却再也不会为自己喝彩为自己吟唱。
他低下了头,凑近她的耳廓。
天婴撞在他锁骨上,觉得有些痛,而这时他低头在耳边低语,声音低沉,带着磁性。
“你的妞妞可以早日看到太平盛世,这些妖我可以放他们去妖界,天婴,你能给我什么?
他温热的气息让天婴耳朵发麻,清冷的声音带着蛊惑。
他知她会拒绝,还不待她开口他继续道:“我们玩个游戏。”
“你数到三十,我就停手。”
说完,轻轻咬住了小巧白嫩的耳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