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虚空之中一切都极为诡异, 可是指向的一切确实是显现出了容远的与众不同。
孤神之子?
可不知为何,天婴觉得哪里不对劲。
容远喜怒不形于色, 但是刚才那丝厌恶却被自己捕捉到, 如此的明显,如此的不屑,甚至有着抵触。
而且在自己有生之年容远都没有承认过这个身份, 今生又是发生了什么?
而此刻身后的无泽, 双膝一弯,对容远跪了下来。
“老夫是孤神的奴仆, 若殿下既是孤神之子, 老夫也必然辅佐殿下。”
之前他投靠容远只是求助容远赶走饕餮, 光复仙族。
而此时此刻,容远若是孤神之子,那便是凌驾于仙族之上的存在。
星辰的仙帝血脉,与容远的孤神血脉不可相提并论。
星辰这一日心中大起大落。
饕餮战败,仙族重新归来, 按理而言,她是这仙族唯一的正统继承人, 可以重登皇位。
看到饕餮无限财富时, 她心中是无比欢喜的。
而此刻容远若是孤神之子,还有自己什么事?
莫说这些财富, 就连三界所有的生灵, 都属于他。
她一下绝望, 一下羡慕,一下又把余生的希望再次又放在了容远身上。
一下想起容远对天婴毫不掩饰的爱意, 她心中又是一沉。
但是又想起了一件事, 等等, 她不是复活孤神的容器吗?
难不成为了她容远不准备复活孤神了?
她看着身旁这个兔妖,又妒又恨。
*
这个巨大的转折是前世完全没有的变故。
无泽出去后向世人宣称容远是孤神之子。
世人震惊万分,但是此话从服侍了孤神万年的忠仆,仙界德高望重的前孤神殿大祭司无泽口中说出,却也让人信服了三分。
再而想起容远的无所不知,能与孤神通灵。
看来并非是以孤神之名行之事,而是与孤神血肉相连。
再加上众仙亲眼所见,容远能让银龙受他的控制,攻击饕餮,世人又信了三分。
最后无泽恢复了当时祭祀之时看到女娣容貌幸存者的记忆,他们看着容远,再想起当年女娣惊世绝俗的容颜。
不禁叹道:“若非亲生,怎会如此相似!”于是又信了三分。
哪怕还有一分的狐疑,却也被那九分信任淹没了去。
毕竟此刻若谁质疑,那是大不敬之罪。
至于女娣弑神一事,依然没有对外宣布,一来弑神之事会引起骚乱,二来她是容远的血亲。
于是他们决定编了一个故事把这一段掩盖了过去。
而苏眉最擅长此道,编的故事美丽动人极为浪漫,对女娣恨之入骨的无泽等人虽极为不情愿,但却拗不过苏眉,只能闭眼认了。
世人催着容远赶快以天地共主之名一统三界,而容远对此与前世的态度极为相似。
他还是选择做他的孤神殿大祭司。
他不要虚名,但是实权却是牢牢拽在了手上。
掌权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雷厉风行地改了升仙簿,妖魔不可升仙的规定。
仙族虽不愿意,但是无奈此刻容远是以孤神之子的名义来提,孤神本是三界之主,他的儿子要重新篡改规则,那他们也不得不从。
至于极少数脑子进水反对的老顽固,被以“渎神”之名直接拖出去轻飘飘的杀了。
很快万物皆可升仙,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
此刻青风带著名簿站在容远面前。
容远看着他,“考虑如何?”
青风看着手中十来万妖军的名簿,道:“还未想好,他们中多数也并不想成仙。”
容远淡淡嗯了一声,道:“你们可再考虑一下。”
青风拱手道:“谢殿下。”
容远缓缓抬眼,看着下面站着那位眉眼冷峻的少年,道:“不用叫我殿下。”
青风:“微臣遵命。”
容远手指敲在了旁边的桌机上,道:“青风,你可是有话要问我?”
青风沉默了片刻,低头苦笑了一下:“问有什么用?神君可会对我说真话?”
他这话说得可谓是毫无分寸,目无尊卑,一旁的苏眉立刻喝止:“青风,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容远抬了抬手,对苏眉道:“让他继续说下去。”
“当初神君说献祭草种是为了天下安宁,解开天下之大劫。现在看来不过是为了复活您的孤神亲爹。”
苏眉:“青风!”
容远面不改色,只是淡淡看着青风。
青风:“而你不知不觉中爱上了天婴,所以中途改变了想法,干脆自己继位,亲生父亲也不想复活了是吧。”
苏眉忍无可忍:“青风!够了!”
青风拍了拍衣袖:“外面质疑神君的,不都以渎神之名处死了,不知神君要如何处置我?”
容远看着青风,“你与他们对我而言,终归不同。”
青风冷哼一声,“都是棋子罢了。不过他们已经是死棋,而我还有二十万军队傍身,有点利用价值罢了。”
容远看着青风,眼中流露出了几分萧索。
想起了苏眉的话:你要走的道,是一往无前的道,注定孤独的道。
容远挥了挥手,对青风道:“下去吧。想好二十万军队的去留再来找我。”
青风一拱手,道:“遵命。”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这时候苏眉看着青风的背影,悠悠叹了口气,“过刚者易折。青风还是太刚烈太年轻了。”
容远垂眼,咳了一下,手绢上一片血红。
苏眉:“你伤得实在太重,一切何必如此着急?何必如此为难自己?”
容远看着远方道:“早日给她一个盛世,让她活在太平之中。”
*
容远拒绝了入住饕餮的三清殿,依然留在生司阁。
以周围人对容远的了解,猜测是因为他的洁癖,无法住进饕餮住过的地方。
而事实,确实也是如此。
灵犀替容远包扎着伤口,而容远的目光一直在屏风后那个抱膝而坐的小妖的身影上。
灵犀一边包扎一边问:“殿下,不,神君为何不让她进来?”
虽然他还是大祭司,但是世人对他的称呼几乎是一夜间从神君,变成了殿下。
但是容远不喜这个称呼,于是整个九重天又改了回来。
这改来改去,大家还没有适应过来,时而混乱。
容远看着屏风后的身影。
前世,她根本见不得自己受伤,哪怕有一点伤痛,她都会哭得无比伤心,晚上甚至会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看着傻兔子,他总会没好气地把她拉下来搂入怀中,将她头按在自己胸膛让她闭嘴。
低声道:“别吵,睡觉。”
在女娣对他的教育之中,他没有资格哭。
即便小时候他在御风之时从天空之中落下,摔断了两条腿。
女娣也只是淡淡看着他,神情疏冷,淡漠,她那双清冷的眼看着自己道:“之遥,你不可以哭,这没有什么值得哭的,你我生来便没有哭的资格。”
“你生来仙体,天资聪颖,可都四岁了,为什么还不会腾云呢?”
这便是女娣所有的安慰。
女娣从来不笑,也从来不会流泪,情绪极其寡淡。
所以他自己,从小就学会了情绪不外露,喜怒不形于色。
而自己偏偏为什么枕边多了一个动不动就傻笑,动不动就哭鼻子的傻兔子?
偏偏与自己那么不同,她在为自己难过的时候,自己的心却有着丝丝暖意呢?
……
他从回忆中回来。
对灵犀女仙道:“别叫她进来,怕她哭。”
今生不想让她再掉眼泪,不是因为麻烦,而是不舍得。
灵犀仙子包扎伤口的手顿了顿,就连一个旁观者的她,其实也看了出来,那个妖女,不可能会为了他难过,为他哭。
没想到聪明一世,三界至尊的这位神君,居然会为了一只小妖自欺欺人。
如今的这位神君,完全手可摘星辰,呼风唤雨,天下什么女子他得不到?
为什么非这只不情不愿的小兔妖不可?
但灵犀本话不多,也不爱插手别人的事,况且现在这位殿下杀伐果决,手腕铁血,她没必要去触怒他的逆鳞。
而这逆鳞,就是外面的小妖。
想起外面的小妖,终归是医者父母心,她道:“天婴已经进入发热期太久,一直未能交/配,药物也压制不了她身上的本能,这样下去,她会折寿的。”
容远既然决意要留下她,那宠幸她也是迟早的事。
说罢,她收了药箱起身行礼离开。
绕过屏风看着抱着膝盖百无聊赖睡着的小兔妖,心中叹了一口气。
曾经九重天就流传一句话,世间没有比爱上大祭司更容易的事,也没有比让他爱上自己更难的事。
而如今他身份骤然变得尊贵无比,更加是无数女子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就如现在这九重天上下不知多少仙女女妖为了见殿下一面挤得头破血流。
而殿下却爱上了一只妖,而这小妖却还看都不看他一眼。
灵犀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世间有比殿下更优秀的男子吗?
天婴皮肤变得越来越光滑,身上的月桂花香越来越重。
容远想着刚才灵犀的话。
“天婴。”隔着屏风,他淡淡唤着她的名字。
天婴这才勉强睁开了眼,她昏昏欲睡,整个人没什么精神。
但是容远低磁的声音酥酥麻麻,突然让她心里本能的一酥,但是随即又抗拒地皱起眉头,“干嘛?”
她声音带着几分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