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之后,眼看着萧逸的脸色渐渐沉下去,冷瞥了楚璇一眼:“你能不能在做事之前跟我商量商量?”
楚璇迎着他冰凉的视线,很平淡地摇头:“不能。”
萧逸微眯了眼,冷笑道:“一碰到萧雁迟,你就变了副样子,哪怕从前你跟我承诺的再好,都抵不过你一片向着他的心。”
楚璇依旧淡然,冷静地看着萧逸,道:“思弈,碰到雁迟就变了副样子的人不是我,是你。”
“我问你,若雁迟对我没有那样的心思,若你没有因为他而吃醋,你站在绝对冷静的角度来思考当前的局面,你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想要外公放弃宛洛守军的节制权是绝对不可能的。那是他最大的资本,他哪怕鱼死网破都要保住,可如今正是边关不稳,山河沦丧的时候,他能鱼死网破,你输得起吗?”
“不想鱼死网破,那让萧腾的儿子来接手宛洛守军吗?你很清楚,若是那样,从此以后梁王府将会是铁板一块,萧腾不必再费心思来使自己地位安稳,他会全心全意帮着外公来对付你。萧腾这个人阴沉狡诈,专会使暗招,你从前也不是没有见识过,你真得愿意事情发展到那个程度吗?”
“到了现在,已经没有更好的路可走了,让雁迟接掌宛洛守军,是对大局而言最好的决定。”
萧逸弓起手背抵着下颌,思索了许久,让自己渐冷静下来,道:“萧雁迟也是梁王的孙子,他不会跟我一条心。”
楚璇目敛精光,如针芒般明亮:“萧腾不会让他好过。这十万大军在谁的手里,谁就是萧腾的眼中钉。而外公这个人惯常是薄情寡义的,利益算计永远在亲情之上,未必会维护雁迟。日子久了,雁迟就会跟我一样,对他彻底寒心。”
“我们不能指望雁迟会向你倒戈,但只要他不会全心为梁王府出力,将来你的胜算就会提高。”
她默了默,上前抓住萧逸的手,温声道:“思弈,你不是说看人远比读书更重要吗?这些是我从小看到大的人,我比你了解他们,这一步路不是为了雁迟,而是为了你。”
萧逸凝着她,眸光幽邃,沉默不语。
楚璇敛眉想了想,突然道:“我不喜欢太过单纯的人。我很小的时候就考虑过,雁迟这个人太没心眼,保护不了我。哪怕没有你,我也不会选他。我喜欢……聪明的,有手段的,做事雷厉风行干脆利落的。”
她侧身抱住萧逸,将头扣在他的肩上,嗡嗡道:“我喜欢能保护我的人。从你为了我杀死萧鸢的那一夜起,我就对你倾尽所有,死心塌地了,你怎么能怀疑我呢……”
萧逸僵坐着,任由她抱,就是不回应。这样僵持许久,他才把楚璇捞进怀里,道:“你还是得快点生个孩子。”
他看向楚璇的腹部,皱眉:“药喝了那么多,一点动静都没有,等我腾出手,先砍了太医院那帮庸医的脑袋。”
楚璇知道他每每犯了疑心病,每每觉得自己有会与他离心的可能,便会无比执拗于要她生孩子。
她有些郁郁地窝在萧逸怀里,道:“我听小姨说,静水庵的送子观音很灵,要不明天我去拜一拜?”
皇帝陛下也不知又考虑了些什么,沉默半天才点头,道:“你明天去拜,晚上回来到宣室殿来。”
楚璇心里很不是滋味,闷了半天,赌气道:“我不生孩子,我把心挖出来给你看。我现在无比后悔我为什么要去理会这些事,为什么又跟雁迟扯上瓜葛了,我以为我都解释明白了,我以为在你心里那些事都过去了。”
萧逸将她紧嵌进怀里,道:“璇儿,你若是爱我,就该给我足够的安全感。我控制不住自己……”
这样只会在她面前展现脆弱一面的他,又着实让楚璇恨不起来。
第二日她依言出宫去静水庵上香,因战事在即,不好太过高调奢侈,便只备了一辆紫鬃马车,带了十几个便服禁卫。
一路上画月都在往马车外看,边看边疑道:“真是奇怪,那人一直跟着咱们……”
楚璇心里总在想着萧逸,提不起精神头去看,靠在马车壁上阖着眼睛想:这会儿他又在干什么呢?
萧逸在宣室殿见了江淮。
因下个月是梁王的六十五岁寿辰,江淮去了南阳把云蘅郡主和楚玥接来长安为梁王祝寿。路上发生了些事,他有些难安,怕楚璇会有难,思来想去还是来找了萧逸。
“楚玥和伯母对璇……对贵妃娘娘积怨颇深,臣有些看不过去,觉得娘娘这些年受了那些委屈,应该让她家里人知道。便把萧鸢对她做的事都说了……伯母的反应倒是正常,只是楚玥一直追着臣问细节……”
萧逸只觉脑子里有根弦骤然崩断,眼神沉冷:“江淮,人善良是好事,可若是善良到要多管闲事,还管不到好处,最后留下一堆烂摊子,那就是蠢!愚蠢至极!”
他起身疾步走向殿外:“增派禁军出宫去接贵妃,告诉她静水庵不能去了,立即回宫。”
在梁王的眼里,萧鸢死得莫名其妙,他生前在宛州安排的行动又失败了,这些正愁查不到祸首。万一楚玥那个心肠歹毒的丫头把萧鸢和楚璇之间的恩怨告诉了梁王,那他岂不是要把这些事都算在楚璇的头上!
第45章
大约是战事在即,人心总是不安,庵堂前香火鼎盛,人烟如织。
楚璇下了马车,正要往静水庵里走,那一直跟着她们的男子突然快步上前,拦在了她的面前。
“贵妃娘娘,请跟在下走一趟吧。”
楚璇提起几分警惕地看向他,以眼角余光向后瞟,见暗中保护她的禁卫被几个执剑的人挡住了,根本过不来。
她强按捺下心底的恐惧,脑子飞快的转,这是京城,天子脚下,不会有人敢来劫持她的,即便有人有这个胆子,也不会做的这么明显啊,她在庵堂前、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虏,萧逸一定不会罢休的。
因而她站着没动,只冷冷地看着面前这个人。
他身穿黑色锦衣,头上脸上无任何遮蔽,坦然地面对着周围人的目光,似乎并不忌讳别人看到他的脸。
短暂的沉默,那人温和且恭敬地补充:“梁王殿下有请。”
楚璇一路都想不通,外公若要见她,为什么不直接向宫里递帖子,就算他们近来疏远了许多,可是并没有翻脸,这帖子递进宫,她不会不理会的。
马车略微颠簸,她紧靠在车壁上,强迫自己静下心,把近来发生的大事再捋一遍,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大约两刻,马蹄铁‘咣咣’重踏在地,一声嘶鸣,马车停了。
画月搀着她下了马车,刚想入府,那人复又拦在她们跟前,掠了一眼画月,道:“梁王殿下只要见贵妃,其他闲杂人需到别处等。”
楚璇轻按了按画月的手,温声道:“你跟着他们走吧,别乱说话,不会有事。”
画月仓惶不安地看着楚璇,唇轻微打颤,楚璇向她投去安抚似的目光,把手松开,立刻便有护卫上前,把画月带走了。
楚璇刻意放慢了脚步留心看着,见护卫带着画月走了西偏侧的角门……她越发笃定是出了什么事,不然这个阵仗,总不可能是外公想她了,要来跟她重聚天伦吧。
可是,近来她并没有做过什么特别的事啊。
长秋殿藏毒之后,外公埋在内宫的钉子都被萧逸给拔了,而骊山之后,他们又疏远了许多,好几个月没有联络,根本乏有交集,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