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吉祥一听就明白过来,池小荷是自己愿意的,她知道祝家要的是什么,也知道自己不符合要求,可她还是去了。
“好,这些都不提,既然事已落地,那便不再追究,”谢吉祥道,“不过我还是想问一问婶娘,当你跟池小荷说祝家情况时,池小荷是什么反应。还有,祝家对池小荷的哪一点最满意。”
这两个问题,就不太好回答了。
牙婆深思片刻,还是有些犹豫:“大人,老婆子我整日里走街串巷,买卖奴婢的事经手甚多,记性并不是那么好,祝家要纳妾这事因我当时觉得稀奇,所以对要求记得很清楚,至于其他的事,只能含糊地告知与你。”
言下之意,她有些记不太清楚了。
谢吉祥道:“无妨,能想起什么就说什么吧。”
牙婆便叹了口气:“其实我推荐池小荷,也不是光为了做二回生意,只是池小荷这丫头命苦,早年被个人渣骗的失身又没了孩子,她找不到什么正经的差事,最后在我这里做些浆洗的活计,也算跟我住过一段时间。”
池小荷被人骗失身流产,看来跟顾东那件事都对上了。
牙婆道:“我们做这买卖,人人都说不积德,可咱也不是真的骗人为奴,但凡有那不愿意的,我也从来不逼迫,能给一口饭吃就绝不叫人饿着回去。池小荷一开始精神很差,总说她相公丢下她不要她了,说孩子没了她不想活,我也不敢让她去旁人家去干
活,不过后来大概时间久了,她也就恢复了些神智,干活也比以前努力,还知道攒点钱养老。”
顾东跟池小荷被抓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也就是说,这三年池小荷都在牙婆手里讨生活。
如此一想,谢吉祥对着牙婆倒是略有些改观。
“这世道可怜人多,我也帮不过来,偏巧她认识了我,我也就当给自己积德。原本祝家找上门来的时候我没想到小荷,偏巧她自己听到祝家富裕,便动了心。”
“她无依无靠,又不能生养,这辈子还真一眼就能看到头,她想去祝家我也能理解,”牙婆叹了口气,“所以我给她好好打扮一下,让她说一说自己如何孤苦,人都说祝家的少夫人心肠好,说不定就能要她。”
结果,祝家真要了她。
“那祝家是因为她可怜?”
牙婆仔细回忆:“大约是的,当时选完了人,祝家没说别的,只说池小荷长得不错,人也规矩,倒是池小荷收拾行李时跟我说,他们家的管家一直问她父母亲属,她说自己一个亲人都没有,一辈子孤苦,所以对方心软了。”
说到这里,事情差不多就清晰了。
不过这里面还有很多疑点,谢吉祥都细心记下,并未当着牙婆的面跟赵瑞探讨。
就在此时,白图突然开口:“这位夫人,你可知祝家郝夫人的事?”
牙婆眯了眯眼睛,似乎这才发现衙门里还坐了个人。
对于自己被带来询问池小荷的事,牙婆很淡定,干他们这一样的,隔三差五手底下就有人出事,过来配合官府调查简直是家常便饭,所以她一来就坦诚交代,根本不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知道得越少,其实越安全。
原本她说到这里,便以为已经全部说清,却不料另外一位一直未曾多言的大人却开了口。
“大人是问郝夫人?”
白图点点头,道:“郝夫人是三年前过世的吧?你常年跟这些人家打交道,一定能听到许多内幕,郝夫人确实是急病而亡?”
牙婆沉默了。
她那双挂着厚重紫色眼影的眼睛直直看着地面,眼眸里目光闪烁,似乎在回忆三年前的故事。
时间有些久远,她似乎也记不太清楚了。
“郝夫人是个顶好的人,她
和善温柔,对下人也很客气,但凡我认识的短工长工,没有人说她不好。”
牙婆道:“只是她这个急病,我隐约记得,确实是急症,似乎跟他们家遭了贼有关,深宅夫人大抵没见过这种险事,突发急病也在情理之中。”
一个人的死因,因为家属的刻意隐瞒,突然变得扑朔迷离。
儿子是因外人偷窃惊怒中风而亡,母亲难道也是因为遭遇贼人惊吓过世?
又或者,之前白图说的那个什么偷人的桃色八卦才是真的?
谢吉祥一下子有些混乱。
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个祝家一定不简单。
————
这牙婆是老江湖了,轻易不会也不敢说些胡话糊弄官府,她既然能开口,就证明她确实只知道这么多。
谢吉祥抬起头,看向白图,见白图也微微皱起眉头,对郝夫人的死因还是颇为在意。
赵瑞看这牙婆也无法知道更多消息,便让校尉送她回去。
前衙中,三人沉默相对。
谢吉祥沉思片刻,才开口:“先不提郝夫人的死因,单看池小荷进祝府这件事,里里外外都透着古怪。”
赵瑞道:“无论祝家怎么解释,特地舍近求远,选了并非家生子出身的女子做少东家的姨娘,这种事在高门大院里很少发生。”
实际上,除非是因利益而纳进府的良妾,一般这种人家的姨娘不是丈夫的通房丫头,就是妻子的陪嫁丫鬟,再不济还有房中伺候的家生子们,其出身和品行都是一目了然的。
祝家是有底蕴的富贵门第,家中的家生子也都知根知底,根本没必要特地从外面买人伺候少爷。
无论祝家怎么解释,谢吉祥都觉得其中肯定有别的原因。
谢吉祥点点头,很同意赵瑞的观点:“而且,根据刚才那牙婆描述,祝家寻姨娘第一条就是了无牵挂,没有太复杂的家事,然后是老实本分,第三才是好生养。那么纳妾给祝家开枝散叶这个说法,其实站不住脚。”
这个案子,其实最开始很简单。
他们的目标就是寻找到死者的身份,然后确定其死因。但死者身份确认之后,死因却越发扑朔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