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反口问:“若池小荷是祝锦程所杀?那本官也不能查吗?”
他话音落下,一直都冷静淡然的祝凤仪也不由抬起眼眸。
他定定看向赵瑞:“不可能,犬子并非歹毒之人。”
赵瑞冲他勾了勾唇角,展露出一抹浅淡的嘲讽:“哦?祝老爷为何如此笃定?或许……”
赵瑞顿了顿,声音蓦地一冷:“或许祝老爷知道些许内情?”
他这话说得格外不留情面。
祝凤仪轻轻攥了攥手,他动作很快,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但谢吉祥还是看得清清楚楚。
她的余光一直在祝凤仪身上,很巧妙地错了半个身子站在赵瑞身后,不易觉察地观察祝凤仪。
祝凤仪因为赵瑞的挑衅生气了。
这一瞬间,谢吉祥便领悟过来,这世间哪里有什么仙人?
祝凤仪便是再光风霁月,便是再龙章凤姿,他也不过是个凡人。
是人,就会有诸多情绪,是人,便会有喜怒哀乐。
赵瑞话说完,见祝凤仪没有搭腔,便直接道:“祝老爷,本官很忙的,没空站在这里同你解释,你若让进,皆大欢喜,你若不让……”
“你若不让,难道本官还进不得贵府大门?”
祝凤仪垂下眼眸,没有说话。
夏日的暖风打着旋地飘来,吹起他洁白的麻衣,也吹起他不羁的长发。
另一道温和的女音从门内响起:“既然大人要进寒舍一查,查便是了,又为何要在旁人门口恶意诽谤?”
柳文茵扶着圆鼓鼓的肚子,蹒跚地来到祝府门口,她面色苍白,眼睛红肿,身上已经没有了前两日的精气神,如今只剩下满腔哀怨。
楚楚可怜的未亡人,引得众人恻隐之心泛滥。
就有过来吊丧的路人不满,怨怼地看着赵瑞:“官府忒是仗势欺人,人家正办丧事,一家子孤儿寡母,你们也要欺凌。”
赵瑞看都不看他,目光一直落在祝凤仪身上。
苏晨冷冷开口
:“祝家涉嫌一起杀人重案,皋陶司秉公执法,何来欺凌一说?”
“还是说,这位少爷觉得杀人并非大事,死者冤屈不用伸张?”
苏晨这一反驳,路过众人都没了声息。
柳文茵慢慢来到祝凤仪身边,她低头看着门外训练有素的官差们,最后叹了口气。
“进来吧,早些查完,早些还我祝家清净。”
谢吉祥看到,祝凤仪的手又轻轻攥起。
他是因为赵瑞狠厉的态度,还是不满柳文茵替他做主?
亦或者他杀人在先,害怕官府追查?
————
柳文茵点了头,祝凤仪倒是没有再阻拦。
赵瑞一行人直接进入祝府,在灵堂前站定。
他此番带了将近二十校尉,就这么威风凛凛地列队站好,肃穆地看着灵堂中的众人。
祝家还留在灵堂中的亲朋都有些愣神,不知此刻当如何而行。
苏晨皱眉,朗声道:“皋陶司办案,闲人勿扰,诸生回避。”
皋陶司是个什么衙门,许多官府中人都不甚明白,百姓就更不可能知晓,但赵瑞和苏晨身上皆穿獬豸官服,赵瑞身上的官服且是蔚蓝之色,百姓还是能认得的。
蔚蓝官服,只四品堂官可穿。
亲朋好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大部分人都悄无声息离席,不敢再滞留祝家。
只剩下少数几个近亲,还留在灵堂内,看样子不会离开。
赵瑞对苏晨点点头,苏晨就对柳文茵道:“柳夫人,院中如此多大师做法事,实在有碍查案,还请夫人把大师们请去偏院,勿惊扰大师为好。”
柳文茵沉着脸,似乎很是为难,她看向祝凤仪:“父亲……”
进了祝家,她却又以祝凤仪为先了。
祝凤仪没有看她,他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好。”
很快,灵堂前就再无外人。
等到祝家清净下来,赵瑞才对祝凤仪道:“祝老爷,不知可否搜查令郎卧房?若是可以,内宅我们也想一一搜查,毕竟人命关天。”
以强硬的姿态闯入祝家的赵大人,此刻却又分外客气起来。
祝凤仪这一次又沉默了。
谢吉祥发现,他的手已经死死攥成拳头,可脸上却依旧云淡风轻,就连眸子里,也没有任何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