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秀林终是彻底清醒,却是嚎哭一声:
“真是郎心似铁啊!”
竟是一边悲悲切切的抱怨着,一边拽过身上的袍服慢条斯理的穿上。
陆瑄也不理他,只管麻利的换好衣服,束好头发,然后神清气爽的拉开门。
虞秀林正在束腰带,听见门响来不及系好,陆瑄已是迈步而出,登时悲愤至极,以手掩胸道:
“不许我看你换衣服,为何要看我换……”
却被陆瑄抬起的视线把下面的控诉又给吓了回去,无比自如的又切换上一副讨好的笑脸:
“陆小瑄,你是不是要下山啊?咱们俩一块儿好不好?”
会这样猜测,虞秀林可是有依据的,毕竟陆瑄根本就是个武痴,平日里别说刮风下雨,就是打雷下冰雹,不到点儿他也绝不会从山上回来。
这也是虞秀林闹不清陆瑄到底是什么身份的根本原因——
两人就住在一间房里,陆瑄的穿戴,别人看不出来,虞秀林却是个识货的,一眼就瞧出,每一件衣服的衣料俱皆上乘。
可你要据此就断定他是个家世了得大少爷吧,人家却偏是整个书院里最能吃苦的。
不管书院提供什么样的饭菜,都能吃得香甜无比,还有这练功的劲头,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时间久了,虞秀林也就懒得费心思去猜了。
今儿个陆瑄突然这么早就回来了,十有八九是出去办事儿。
“你看这天还黑着呢,我和你一起,咱俩也做个伴不是?”虽然明知道不会有什么希望,虞秀林依旧尽力忽悠,“我知道你不怕狼虫虎豹,可说不好有什么山精鬼怪之类的呢……”
就在虞秀林口干舌燥,以为陆小瑄十有八九还是会一骑绝尘把自己抛下时,陆瑄终于回头,却是伸出手:
“我数十下,你要是准备好,就带你一起下山。”
嘴角却是微微弯起——
曾经漂泊天涯,一个人两三年也不觉得有什么,再不想在山上呆了几个月,心里就跟长草了一般,总想回去。
甚至这么黑漆漆的,一想到很快就能在斗花会上见到蕴宁,陆瑄止不住的想要笑,连带的也终于对虞秀林大发了一回慈悲。
虞秀林明显被突然而至的幸福给砸晕了头,等回过神来,才意识到陆瑄已经快数了一半了,登时惨叫连连:
“陆小瑄,从头数……”
☆、95
晨光熹微, 山峦叠翠,鸟声啾鸣中, 两骑马从山上飞驰而下。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 不再如往日般总绷着一张脸小老头般的少年多了青春的朝气下,越发显得俊美无双。
难得瞧见陆瑄这般意气风发的一面, 虞秀林不免打趣:
“陆小瑄今儿个可是有什么喜事?都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不然说出来,让为兄跟你一块儿乐呵乐呵?”
“有什么可说的?”陆瑄瞥了他一眼, “不过是和你一样罢了。”
虞秀林却是明显会错了意,腆着脸道:
“连山精鬼怪都陪着为兄面对了, 不若再跟我去斗花会上见识见识?内务府总管你知道吧, 手里很多好东西呢, 到时候为兄帮你引见引见……”
就凭陆小瑄这盛世美颜,定能迷倒内务府总管一干女眷……
“吃饱了撑的吗?”陆瑄瞥了虞秀林一眼,哼了一声——什么内务府总管, 与自己何干?要不是为了蕴宁,自己会下山?
所谓一入侯门深似海, 自打蕴宁回了袁家,陆瑄可不是再没有机会见着蕴宁?
本来陆瑄的意思,这就向袁家求亲, 如何也要先定下名分才好。
不想从来都是对儿子婚事急的不得了的陆阁老这次却是稳住了阵脚,坚持等陆瑄春闱过后再使冰人上门。便是找的理由也光明正大的紧——
眼下再是有个举人身份,说到底依旧是白身,这么求娶袁家女, 你陆瑄怎么好意思?又如何对得起人家?
把个陆瑄气的哭笑不得——什好意思不好意思,分明是怕自己春闱时变卦弃考,拿婚事来要么挟自己罢了。
要说陆瑄可不是最不吃这一套?可也得看什么事情。
私心里,陆瑄真真是看不得蕴宁受一点委屈——
这些日子,帝都关于袁家嫡女的传闻也是甚嚣尘上,恢复了本来身份的程明珠也就罢了,便是回归了袁家的蕴宁也没有落一句好话。
甚至还有人挖出之前蕴宁顶了数年的那张布满疤痕的脸,一时流言蜚语满天飞……
陆瑄听闻,真真是憋了一肚子的气——自己如何护着还担心会受丁点儿委屈的女子,却被人这般轻贱!竟是少见的应下了陆阁老的条件——等自己春闱高中,再亲自登门提亲!
当然,陆瑄同时也跟父亲要了一个保证,那就是这之前,须得严防死守,决不许袁家那边横生变故……
“也是。”虞秀林长长叹息一声,一不小心就把实话说出来了,“迷倒内务府总管有什么用,关键得把萃香阁拿下来才好……呀!”
却是一根马鞭朝着脖子卷了过来。
虞秀林吓了一跳,忙往外拼命的推那根和毒蛇般缠绕在脖子上的黑黝黝马鞭,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陆小瑄,啊,不不不,陆小爷,我错了……你大人有大量,饶过我吧……”
亏得陆瑄手上没有使力,那马鞭就始终吊在虞秀林脖子上,没有更进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