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起勇气说了这么多,梅幼兰已是连自己都感动了——自己一定会拼了全力把表哥从这么多年痛苦的泥淖中拯救出来……
陆瑄却已是耐性尽失,瞧着梅幼兰的眼神,也跟看个失心疯的人相仿。
梅幼兰只觉一眨眼间,陆瑄的身影就飘了过去,冷冰冰的声音随即在耳边响起:
“哪里来的疯子!着人去跟夫人说,是她的亲戚的话,自己管好,管不了的话,我不介意直接让人丢出去;荆东,你去瞧瞧,还有没有我的画,寻到了一并烧掉;荆西你守好门,敢再随意放无关人等进来,记得和荆南荆北一般自己滚去领罚。”
疯子?丢出去?梅幼兰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脸色一下煞白,好险没瘫倒地上。
等回过神来时,眼前除了一脸警惕盯着自己的荆西,哪里还有陆瑄的影子?一时羞愤欲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便是她身旁本来喜气盈盈的丫鬟,也明显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傻了——
天啊,这陆家九公子不独生有一副毒舌,更兼也太无情了吧?
如何能恁般狠心,对楚楚可怜的小姐说出这么一番伤人的话?
主仆几人转过身形,失魂落魄的往外而去,刚穿过一道月亮门,迎面正好碰见匆匆折回的荆东,手里还捏着几张纸。
梅幼兰只觉那纸张有些熟悉,忽然忆起,方才陆瑄好像吩咐这人把画全都拿回去,莫不是……
忙加快脚步往自己房间而去,好在房间里摆设依旧,倒是没有被人翻动的痕迹。
表兄好歹还给自己留了些脸面。
梅幼兰长出一口气,伸手在桌案下摸索片刻,不想下面却是空空如也,之前精心收藏的陆瑄的那几幅画,全都不翼而飞。
早被之前大起大落的期待惶恐畏惧压垮了身心,这会儿梅幼兰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呜……表哥怎么能这么对我……”
怎么能随意派遣粗人进了自己女儿家的闺房呢?
两个丫鬟也是义愤填膺:
“表少爷真是太欺负人了,小姐,咱们去告诉夫人……”
☆、155
正自哭泣, 有脚步声从外面响起。
莫不是表哥依旧不肯罢休?
唯恐陆瑄真派人把她扔出去,梅幼兰一时吓得连哭泣都不敢了, 竟是噎的不住打嗝。
慌得两个丫鬟又是捶背又是揉胸:
“小姐, 小姐,你没事吧……”
再瞧见来人, 却是人人面露喜色:
“夫人, 您来了……”
泪眼朦胧中,梅幼兰也瞧清楚了来人, 可不正是自己的嫡亲姑母梅纤柔?
一时眼泪越发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下投入姑母怀中, 搂着梅纤柔的腰, 痛哭出声。
之前发生的事, 梅纤柔明显已是有所耳闻,轻拍着哭的浑身直哆嗦的梅幼兰,脸色也很是不好看——
早就领略过, 陆家人性子有多执拗。
就如同当初的姑母梅老姨娘,容貌之美远胜崔老夫人, 可哪又怎样呢?竟是任凭使尽千般手段,耗了一辈子的时间,直到人都走了, 都没能把老太爷的心拽过去;至于自己,较之姑母而言,无疑要幸运的多,毕竟崔老夫人的态度一贯是, 只要表哥肯上进,其他的从不多管,很多时候,被嫡母责罚后,姑母总会第一个过去抚慰,是以母子关系极好。
彼时自己也一直待在陆家陪在姑母身侧,和表哥乃是名副其实的青梅竹马。
正是因为有了这个依仗,自己才能最终打败小崔氏,成了陆家唯一的女主人。
再看眼下兰姐儿的境遇却是比之当初姑母更艰难些。
毕竟,当初姑母能入得陆家,长辈的支持和嫡母的有心退让俱皆功不可没。
哪像现在这般?
自己和姑母自然一心支持幼兰能嫁给陆瑄,可关键这事两人根本做不了主啊。
到现在,梅纤柔哪里看不明白,阖府上下,能在陆瑄婚事上有发言权的也就是老爷并崔老夫人了。
只是想要这两人迫着陆瑄依旧娶梅家女,真真是做梦还差不多。
没看到这都嫁进来多少年了,还为陆家开枝散叶,给表兄生了二女一子,可结果呢?嫡母待自己依旧和初见面时一般冷淡,很多时候,梅纤柔都觉得,自己在婆婆的眼里,或者就和陆家一个丝毫不讨喜的摆件一般……
因为崔老夫人这般态度,一开始梅纤柔还想哭一哭闹一闹,让陆明熙给崔老夫人施加压力,没想到刚一摆出这阵势,表哥那边立马做出了反应,转头就去了姨娘房里。
把个梅纤柔给吓得,从那之后再不敢在老夫人面前作妖。
到得后来陆瑄渐渐长大,更是但凡梅纤柔这边有一点点不敬的表示,转头就会在继子手里吃大亏,一开始还有些不明白,可再蠢的人栽倒的次数多了也会学的精乖,梅纤柔终于彻底老实了。
这么多年了,几乎没有再想不开去捋老夫人虎须了……
至于说陆瑄,因为陆明熙面前,梅纤柔一直是温柔善良通情达理的代名词,正式嫁进来以后,梅纤柔一开始也是满想着展现慈母情怀的,毕竟那般不独表哥会开心,也算是对崔老夫人的一个报复不是——真是连唯一有崔家血脉的陆瑄都不和崔老夫人亲,嫡母不崩溃才怪。
却在第一次想要伸手去抱人时,直接就怂了——
明明不过几岁的孩童,那双眼睛,怎么就那么吓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