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洲明明听见了,却当没听见一般。他身边的少年戳了戳他,他将烟塞口中,用力吸了一口,直到那火光燃到烟蒂的尽头才拿下来,用力按在车架的铁皮上熄灭。
完事,他两手撑在架子上,双足悬空,似要跳下来。
四五米的高空,一个不好就要整骨折。
贺云舒惊叫一声,“你要做什么?”
方洲偏头看她一眼,下巴往上抬了一分,“哪儿进来的?让开,别挡路。”
说完,他放了手,整个人如大鹏一般从落下来。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看得面红耳赤,口干舌燥。
方洲站稳了,拍拍手上的灰尘。他盯着她看,她有点儿胆怯地往后退,他却一胳膊撑在旁边的车轮上,挡了她的去路。他冲她支支下巴,“你谁啊?进来干嘛的?”
贺云舒背后是被太阳晒得滚热的橡胶轮胎,前面是他比轮胎更热的呼吸。那呼吸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生气,也还有烟草被火灼出来的烤香味儿。
她从未见过此种形状的少年人,更没见过眉眼如同刀削斧凿出来一般的。
如果说英俊,大概这样的才算得上吧。
“没——”她结结巴巴,手背在身后,头偏到门的方向。那处许多大人正在同车场的管理人员吵闹,声嘶力竭。她道,“我跟着进来,看一看。”
车架上另外一个少年也跟着跳下来,蹭过来戏耍地打着人高的轮胎道,“看?搞破坏吧?小姑娘,知道一个胎多少钱吗?要搞坏了,卖了你也赔不起。”
说完,要伸手捏她脸颊。
贺云舒一惊,身体一缩,从那人胳膊下钻出去,躲到方洲旁边。
那人还要追过来,方洲却挡了挡。
“好好好,你看上的,我不动。”那人摊手,嗤笑一声,晃荡着走开。
方洲骂了一句脏话,叫他滚。
人走,贺云舒就要道谢。
方洲却皱着眉看她,仿佛看个什么小动物一般。他有些严厉道,“到处乱逛,闲的呢?回家去,好好写作业。”
贺云舒吓了一跳,转身飞快跑走。只刚跑出去,便听见一阵笑声。她转头,却见另外那个少年拍着车板猖狂地笑,而方洲却叼了一根烟,满脸不耐烦。
她既懊恼又羞愤,更不明白为什么野惯了的自己怎么一看他,就心慌意乱得不行了呢?
只不过,自那日后,贺云舒再看言情小本上男男女女的亲热,很自然地就带入了方洲的脸和身体。
如果,那样的脸,睁着一双黑眼睛,居高临下地压下来,亲着她的唇。
她该怎么办才好?
只是想一想,全身就**的烫。
贺云舒调了一天年假,没跟任何人说,照样早晨开车出门。
不过,车停去单位后,拎着背包上了高铁。
高铁约莫一个半小时,抵达了另一处繁华的都市。
她下车,直奔酒店会场,混在人群里追寻方洲的身影。他穿着规规矩矩的黑色西装三件套,衬衫的领子扣到最上面一颗,领带打得严严实实,连额侧的头发也打了蜡往上梳,露出饱满的额头和眼型来。赵舍紧跟着他,偶尔会将头亲热地靠过去,说一些必要或不必要的话。他会主动去见一些人,也有人主动来认识他。等到交换名片的时候,赵舍不断地收发,很快便积了一大把。
贺云舒看了一会儿,便去外面吃了一餐饭,买了些必备的物事,入驻预定的房间。
房间很豪华宽敞,视野也相当的好。
她站在窗边看着远处的青山和大河,给方洲拨了电话。
隔着电话,二十九岁的贺云舒能毫无顾忌地说出粗野的话,仿佛为十五岁的自己反抗。而方洲,三十二岁的成年男人,再没有十八岁的肆意张扬,只是在话筒的那头沉默着,仿佛在听一个天方夜谭。
她没等他的答案,直接断了通话。
拉上窗帘,打开房间的灯和暖气,卫生间通风,撒一点自己带的精油和香水。
烧热水,泡一壶红茶。
温暖的环境和熟悉的味道,才能让她更放松。
再从包里摸出洗干净的衣裳,用力拉扯被压出来折痕,将之整整齐齐地放在床铺上。
那是一套少年人的衣服,白衬衫,黑色休闲裤,俨然十多年前那个燥热的夏天。
贺云舒对着那衣服欣赏了一会儿,自去洗澡,换了一身舒适的起居裙。
也不过是一刻钟而已,门铃响了。
贺云舒,笑了。
门开,出现方洲皱紧了的脸。
他道,“我——”
贺云舒转身往门里走,方洲只得跟上。
她走到内间,指着床上的衣裳,道,“关门,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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