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中远方的太阳落入水中,言蹊抱膝听到远方传来喊她名字的声音,等她发现的时候,周身已经是暮色沉沉,此时已经入夜了。
言蹊起身朝着人走去,发现是她哥和她爸出来找她了,本着一家人好好坐下来好好商量的念头,在听到他们的话顿时怔在了原地。
“爸,你说小蹊是不是不想嫁给王麻子,我们……”
“由不得她想不想,我们言家养她十多年,白吃白喝总要有点回报,不然我当年为什么要把她捡回来?”
“爸!你小声点!”
“怕什么,那死丫头不知道躲到哪里偷闲了……”
话虽如此,言振国的声音还是弱了下去,言蹊站在离两人不远的草堆里,浑身僵硬,她不是他们亲生女儿?
等言振国和言铁回到家后,老远就听到言老爹骂骂咧咧的声音。刚一进门就收到张桂兰的眼色,“你们小声点,小蹊刚回来,脸色不太好看。”
“嘿,我看这死丫头是翅膀硬了,一声不吭地跑出去来累得老子找了一圈,结果人还不是又灰溜溜地跑回来了?”
“我说她爸你就少说两句吧,孩子刚睡下。”
言振国又哼哼唧唧说了两句,言蹊在屋里听得一清二楚,收拾包袱的手一顿,又继续从角落里扣出自己藏起来的私房钱。
这个家容不下她,她也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了。
时间很快,言蹊马上过十八岁的生日,而在她十八岁的时候,他们已经过好了彩礼,选好了良辰吉日,把她嫁给村口的王麻子。
明天就是她的十八岁生日,同时也是她的出嫁的日子。
这几个月来,言蹊表现实在太过正常,每天帮家里洗衣服打扫卫生,就是去集市的时候显得有些积极外,其他和往常没有任何异常,言家人对她的警惕也渐渐放松,毕竟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大家只当她已经认命了。
借着月光,言蹊从衣箱底掏出一身衣服,那是她哥十几岁穿过的衣服,保存还算完好。被她改了一下,上身的时候服服帖帖,乍一看还真像一个十多岁的小少年。当然,前提是忽略那一头长及腰间的发。
言蹊拿出剪刀,目及墙上大红的囍字窗花,一咬牙将那一头长发齐齐剪下,一刀一刀毫不留情。
几刀过后,一个带着稚气的小少年出现,言蹊庆幸自己发育晚,胸口一马平川,初潮至今都还没来,也不知道王麻子把她娶回家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还真是为了这张小白花的脸蛋?
伸手扒拉下额前的长刘海,遮住了一半的脸,可露出来的脸依旧滑嫩白皙得吓人。言蹊掏出早就准备好的草药,这种草涂在脸上能让人的皮肤瞬间变得黑黄,此时也顾不了这种草药对皮肤是否有损害,她现在的样子总算有点乡下瘦弱少年的模样了。
言蹊将草药收好,这种草药是她偶然发现的,涂了一次会有半个月都褪不下的蜡黄,若是不洗脸估计还能维系得更久,只是她也不知道外面有没有这种草药,以防万一她还是随身带着。
她这次的东西十分精简,除了必备的手电筒、干粮、草药和钱,其他的她都没有带。她一个人都不一定能逃出这座大山,如果还拖着一包袱的东西,估计不出半天就会被抓回来压着她嫁给王麻子。
言蹊将桌上剪下的头发收进铁盒里,点了根火柴丢了进去,看着火蛇吞噬着一团团的黑,言蹊的脸在火光之下显得有些灰暗不明。
好在的是,这座小村庄距离镇上的距离不算远,若是平日里跟着村里的车走大路,不用半天就能来回,只是她如今是逃婚不能走大道,那就只能走山上的一条人迹罕至的小道,那条路是她偶然无意间发现的小路。
等铁盒里的头发全都烧完,将铁盒藏进床底下,蹑手蹑脚地推开门,小心翼翼地穿过大门走了出去。
言蹊回头再看这间她住了十多年的房子,一时间心底有些不舍,但是她不得不走,过了今晚再不走一切都迟了。
背上行囊,她头也不回往大山里走,好在家里还有一个铁皮手电筒,虽然山里伸手不见五指,但好歹也是有人烟的山头,夜间行路只要小心点倒也没有多大问题。
夜里的山带着刺骨的寒凉,深夜的露水渗透她的裤脚,偶尔间能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野兽的嚎叫,给这样诡异寂静的夜平添一份危险的气息。
当言蹊拽着一颗横枝,借力爬上一个接近垂直的陡坡,嘴里叼着的手电筒左摇右晃,扫过不远处一团可怕的黑影。
言蹊正好抬头看到了那团不知名的黑影,吓得嘴里的手电筒差点掉了出来,好在她稳住没有喊出声,爬上陡坡后站在原地有些犹豫不决,不知是该上前还是退后。
后退就是回去的路,往前的路被一团黑影挡着,若是绕道的话,在这样黑漆漆的大山里,就算是熟门熟路的大猎人都有可能迷路更何况是她。
言蹊深吸口气,一步步走进那团黑影,正在此时,手电筒的光一闪一闪渐渐变暗,她没想到这个时候手电筒居然没电了!
虽然口袋里有备用大电池,但是她现在不敢停下来换电池,要知道她现在和那团黑影相距不过几米,只要绕过那团黑影她就成功了。
她不想放弃,干脆将手电筒的灯关了,若是一有不对劲的地方她就跑,哪怕迷失在大山里也好过丢了这条小命。
越来越近了,言蹊踮起脚尖准备绕过那团黑影,此时的月赶巧探出了头,那一点微光正好让她看清了那团黑影的真面目。
这是一个人,活生生的还有呼气的人!
言蹊几乎是下一秒差点腿软瘫倒在地,这具娇弱的身体能走到这里她自己都觉得很惊讶。刚刚一直紧绷的弦此时一放松,她顿时觉得整个人都提不起力气再往前走了。还好的是,去镇上的路她已经走了一大半。
也该这个人命不该绝,正好碰上了她这个逃婚的人,要不然这么晚了躺在这样的山里一晚上,就算不死也会去掉半条命。
言蹊认命地爬向昏迷过去的那人身边,月光下这人的脸也看不清楚,她拿出手电筒一照,发现这人满脸络腮胡看不清长相,头发里散发着一股恶臭,除此之外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她拿着手电筒一照,发现这人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而小腿处破了一个又深又大口子,流着脓水混杂着丝丝嫣红的血看起来可怖极了。
看这伤口,估计是拖了很长时间没有得到治疗,如今恶化成了这个地步,她猜就算好全了估计也会留下后遗症。就是不知道这人身上还有没有其他伤口,看来这个男人在这山里待了很久了,若不是今晚遇上了她,就算是死在着山林里也没有人会知道。
言蹊精疲力尽靠在一旁的树干下休息,她怎么不记得附近的村里有人失踪的消息,那这个人不是这十里八村附近的人。
那他是谁?
正巧身边有新鲜的黄花地丁,言蹊顺手捣碎了敷在那人的伤口处,现在没有其他更好的消炎化肿的草药,只能聊胜于无,他的伤口感染了要先消炎,可这荒郊野岭的哪里还能找得到酒精碘伏帮他消炎?
言蹊休息够了,看了眼地上穿着粗气的男人,咬咬牙眼不见为净扭头就走。
整个山林间似乎只有一阵阵的呼吸声和穿梭而过的喧嚣风声。
没过多久,从不远处又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言蹊去而又返,她蹲在那人面前拍了拍他满脸胡子的右脸颊,小声喊道:“醒醒醒醒,再这样睡下去你会死的!”
男人眉头急不可见地皱了皱,在睡梦中几乎是身体的下意识,伸手准确地抓着了那双在他脸上作乱的手,紧闭的眼颤了颤缓缓睁开。
言蹊只觉得她的手腕间一阵炽热,那热度透过薄薄的皮肤渗进她的骨头缝里,腿差点又是一软单膝跪在了地上。
男人睁开眼单手撑地坐了起来,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小少年,开口问:“你、是谁?”声音一字一顿,嘶哑得有些刺耳。
言蹊一愣,没想到这人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居然还能动,正准备开口的时候,就看到男人神色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