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穆云江畔已一片狼藉。
火光映亮了江心与天空,刀剑寒光的交错间,半空里血肉横飞,血色的液体汩汩地汇入江水,泛起嗜血的妖娆。
一片血池地狱。
这是一支没有番号的军队,黑衣,铁骑,它的前锋宛若一把尖刀刺入神鹰军的心脏,两翼徐徐铺展开宽大的翅膀将仅仅只有两个师团编制的神鹰军扩入囊中。
“公主殿下!”
柯依达策马来到阵前的时候,迪亚哥的第三师团正苦苦支撑着最后一道防线,年轻的统领左臂已经负伤,狰狞着向外翻着,血肉模糊。
“怎么样?”
“对方人数太多,恐怕有三十万以上的兵力,而且,我军的有一半战力已经……”
原本随行便只有林格直属的第一师团和迪亚哥率领的第三师团,加起来也不过二十万人,而这二十万还要打上一半的折扣。
这一步棋确实是险中又险,柯依达在心里冷笑一声,打断他
“下去包扎吧。”
“大人?”
“我知道,这里交给我就可以了。”扫了一眼他汩汩淌着鲜血的左臂,不再多言。
迪亚哥微微怔忡一下,深深吸了口气:“是,谢大人!”
柯依达抬起头来,望着战阵中央为首的蒙面男子,狭长的凤眼眯起来,剃刀般的冷色锋芒隐隐溢出眼角,单手握在腰间的佩剑之上,只停顿了片刻,绷簧弹起,“苍月”出鞘,雪青色的光芒随着坐下的轻骑向阵中疾驰而去。
“公主!”
林格与赫尔嘉几乎是同时出声,双双策马跟上,却见战阵之中电光火石,刀剑交错,男人的军刀一度逼到她后脑,却没有血光迸射而出。
俄而柯依达纵身一跃,佩剑的寒光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度,兔起鹘落之间已然跳出圈外,稳稳落地,束发丝带落在半空之中,满头青丝便夜风里猎猎飞扬。
黑色的军装微微沾着血腥,长身立在风中,竟觉清奇冷艳。
早就便有林格与赫尔嘉率领卫队打马而上,仗剑护卫在她的身边,没有让四周出现真空,混乱的战阵出现难得的对峙。
对面的男人蒙面的黑纱已被挑飞,露出古铜色线条硬朗的脸膛,深邃精明的眼神让人想起北方冰原上的苍狼。
柯依达冷笑一声。
“洛林·阿代尔副军长,你就是以这种形式迎接我的吗?”
东平军副军长,洛林·阿代尔子爵,东南地区世袭五代的贵族家门,长久以来凭借垄断的地位拥有着东南地区首屈一指的财富积累和盘根错节的人脉关系,以及在东平军中深厚的影响力。
在穆拉·雷诺侯爵从帝都空降东南军区,成为东平军军长之前,阿代尔家族一直是东南一带最具实力的贵族家门。
这正值盛年的精干男人定定地看了她许久,阴晴不定的脸色方才渐次褪去:“公主殿下,真是好眼力。”
“不想要解释什么吗?”柯依达嘴角的冷意不减,“是东平军想要我的命,还是你阿代尔家族有不轨之心?”
“事到如今,有区别吗?”
“那么,就是承认你叛逆了?”
“成王败寇,公主殿下。”洛林微微地笑,“您说此话还为时过早,殿下心里应该很清楚,昔日如狼似虎的神鹰军,到了今天夜里,不过任人宰割的羔羊。”
“是么?”柯依达挑起唇角来,竟有几分残酷的冷媚,“你看看上面。”
对面的山头骤然响起肃杀的呐喊,绣着黑色苍鹰纹样的旌旗遮天蔽日,卡诺·西泽尔策马横刀而立,身后的三十万神鹰军将兵一字排开,弓箭上弦,居高临下,蓄势待发。
东平军的内部一阵骚动。
即便是林格·弗洛亚,刻板英挺的脸上也流露出少许的讶异来,扫了一眼赫尔嘉的同样有着些许愕然的脸,没有做声。
洛林·阿代尔抬起头来极目眺去,柔弱的少女被绑缚在军前,颈项上架起两把雪亮的军刀,被火光映的如同白昼的天空下,精致的容颜灰败无光。
这男人的脸色陡然变得僵硬,脸部硬朗的线条狠狠抽搐了一下:“公主殿下也喜欢这样的把戏。”
“你以为,我只带来两个师团的兵力,你就有机可乘了吗?”
“殿下心思缜密,下官实在是佩服。不过下官倒是想知道,殿下究竟是怎么看出来的?”
“三天前,我接到了西防军海因希里阁下的飞鸽传书。”柯依达淡淡的道,蓦地勾起削薄的唇线。
男人深邃的眼瞳里刹那间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似是愤怒,抑或不是。
柯依达只是冷笑一声:“听说西南及东南两地贵族家门之间有着一贯以来信守的约定,看来是真的了?”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贸然便向索罗家族示好。
当然这只是原因之一,东南三省地处沿海,物产丰富,土地肥沃,连续几任东平军军长均出自东南贵族,手握大权几成封疆之国,早在先帝格里高利二世在位时期,中央对于东平军高层及当地大贵族已经有压制之意,前一任东平军军长辞世后从帝都派遣穆拉·雷诺侯爵空降东南军区,而非以当时亦是副军长的洛林·阿代尔接任军长职务,便是最好的说明。而赛切斯特家族倒台之后,波伦萨皇帝一步步削夺旧门阀贵族的特权与势力,轮到阿代尔家族只是时间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