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正常的礼节性来往,并没有超常的举动。”
正常的礼节往来吗?
柯依达仰起头来,夜色在苍色的眼底投下浓重的倒影。
亚伯特·法透纳的海军第五舰队停泊于贝伦根领海与公海的交界处,近五百艘舰艇在茫茫海面一字排开,结成连绵起伏的水寨,夜幕来临,错落有致地点起星星点点的灯火,宛若海面之中铺洒的星辰。
而与此同时,约赛、克里特、卡其拉、玛尔达等诸国使节的护卫舰队也在附近各处停泊,各色旌旗遮天蔽日,遥相呼应,蔚为壮观。
“明天就是贝伦根新大公的加冕礼了,顺利结束的话就可以平安返航了吧。”
“没到最后一刻,不可掉以轻心。”
年轻的金发上校负手立在主旗舰的船头,听得身后传来女子清幽懒散的声音,只略略侧了侧身,低垂了眸子,脸上鲜少表情。
一袭黑衣的女子坐在船舷之上,双脚踏着海面的浪花,似是对他的回答不以为意,一时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漫不经心的站起来,将拇指与食指扣成个圈含在口中发出一个清冽的哨音,便有矫健的凶禽在半空里扑腾着翅膀凌空而下,划出一道犀利的弧线稳稳落在女子修长的手臂上。
年轻上校异色的双瞳微微暗了一暗,是猎隼。
当年冰原上空最矫健也最凶残的禽鸟,早年被冰族人驯养用于在战争中传递信息,冰族覆灭之后,北疆军便从敌人手中习得驯养猎隼的办法,由于猎隼生命力强,矫健有力,比起信鸽更能适应多变的气候,除了北疆军之外,帝国的一些谍报部门也开始利用猎隼传信。
“有消息么?”
“看样子,刚刚捕获了猎物。”女子冷眼打量着凶禽长喙中叼着信鸽的尸体,鲜红的血已经染头雪白的羽毛,她从白鸽鲜红的脚爪上取下一封卷起的信函,拍拍猎隼的背部,后者便以胜利者的姿态叼着战利品破空而去。
“截获的信件,已经是第三封了。”
她只淡淡道了一句,对面亚伯特的眼底却是瞬间闪过一丝锐利的光束。
半空里远远听得海鸥的嘶鸣,在这荒凉的夜空之下海面之上显得甚是刺耳。
这一夜海上起了风,掀起一层层不小的波涛,星罗棋布的战舰随着波浪时不时的摇摆,旌旗在风里猎猎飞舞的声音也响彻了整夜。岛上的风要比海上小一些,入夜后的城廓一片寂静,黑暗如海,暗流汹涌。
所幸的是,黎明来临的时候黑暗终于逝去,肆虐一晚上的风渐次停歇,只是天空仍然晦暗阴霾,但新一任贝伦根大公的加冕典礼却未能如期举行。
因为王宫突然传来噩耗,即将成为贝伦根新一任领主的威廉·贝伦根,在昨天晚上遭到刺客的突袭,为了保护这个不到十岁的男孩,他的母亲摄政大公妃凯瑟琳·贝伦根惨遭不幸,被杀死在自己的寝殿里。
从赫尔嘉得到消息时,柯依达刚刚结束短暂的浅眠,收拾仪容准备出席既定的加冕礼,尚未消化掉这一突如其来的消息所带来的震惊,已然听得远处街道上传来马蹄的喧嚣和刀剑的撞击。
跟随她多年的副官站在她的身后,从对面的镜子里清晰地看到她正扣上军装扣子的手势微微僵硬了一下。
“公主?”
“先出去看看再说。”
柯依达垂下眼睑,只停顿了片刻,扣上领子上最后一粒的纽扣,转身取过披风,推门下楼。
彼时耳畔的嘈杂已经充斥了周遭,还没有来得及走下楼梯,驿馆的门已被粗暴的推开,全副武装的贝伦法贝伦·雷诺外务卿和林格·弗洛亚中将刚刚闻讯赶到,一脸的震惊尚未褪去,神鹰军副军长已先于立志做出本能地反应,一声令下,训练有素的神鹰军护卫已经迅雷不及掩耳地筑起一道防御的人墙,两相对峙,刀剑出鞘。
肃杀之气顿时弥漫整个驿馆。
“戈恩·拉德克里夫阁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柯依达站在楼梯拐角之上,神色未变,眼角却已有冷冽之色。
她目光所及之处,贝伦根现任内阁宰相戈恩·拉德克里夫伯爵正在侍卫的簇拥之下迈进门来,正值盛年的中年男人,身材高挑,眼角犀利。
“很抱歉,失礼了,柯依达公主殿下。”嘴上说着抱歉,脸上却没有任何歉疚的表情,这位贝伦根的现任宰相迎着早晨淡白的天光抬起头来看着居高临下的异国女子,“事出突然,下官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柯依达定定地看着他,眼底的寒意渐浓。
戈恩却是不紧不慢地继续:“想必殿下已经听说敝国的凯瑟琳大公妃遇此不幸身亡的消息了。”
“大公妃不幸遇难,实在是令人惋惜。”
“事后在大公妃殿下的寝殿里我们找到了这个东西。”戈恩缓缓地开口,递过一个眼便有身后的侍卫呈上来一个托盘,“我想公主殿下应该认得。”
柯依达走下楼梯,走近了几步,托盘上盖着的白布被人掀去,依稀可以看见是一枚带血的指环。
青铜质地,纹理雕琢细致,沾染的血污已经干涸,便做浓重的黑紫色。
近前的林格与法贝伦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惊疑不定。
柯依达看的皱起眉来,走上几步伸手拿起那枚指环,拭去干涸的血污,便清晰可见指环的纹理。
“材质是大陆普通出产的青铜,可是上面白金只有亚格兰维摩行省出产,因为资源稀少,开采和加工的难度颇高,整个亚格兰的市面上也少有,只有亚格兰的贵族才有资格用它作为饰物。”戈恩淡淡地道来,“正是昨天晚上的刺客在仓皇中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