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昀抬高音量“哦”了声,尾音还特意拖了拖:“皇后怎就想明白了?”
“圣上!”雁回无意跟他周旋,给陆安递了个眼神。
陆安见了一礼,再上前要为谢昀诊治时,谢昀便没再抵触,只透过人群的缝隙满意地睨着雁回。
他忽然觉得这种肆意拿捏旁人的感觉很好。
刚惬意,面上忽然一痛,陆安覆上了膏药。
谢昀猝不及防“嘶”了声。
未等他开口,目光先一步捕捉到雁回,无他,雁回反应太过明显,她蹙起眉,面上泛起担忧之色。
“院判……”雁回急道:“轻些。”
陆安颔首:“是。”
雁回所有注意都放在谢昀的伤口上,并未发觉后者向自己投来一道清晰的注视,那犀利的眼里带着浓浓的探究。
待院判替谢昀止了血,上了药后,雁回仍没有放下来,方才一个没忍住的眼泪凝在面上,留下浅浅的痕迹,彼时她的每一分神情格外惹人怜爱。
雁回问陆安:“会留下疤痕吗?”
陆安摇了摇头,托着手中白瓷瓶道:“只要按时敷了药,便不会留下疤痕。”
雁回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一偏头对上谢昀的目光,后者忽而愉悦地笑起来。
“既然皇后这般担心朕。”谢昀用赏恩般的口吻道:“皇后便每日来乾清宫为朕上药吧。”
雁回忙应了。
陆安又交代了几句,便由小内侍领着离开。
天色已然不早,谢昀让雁回择个采选的良日,要求是越快越好,雁回也都应允了。
谢昀便给朱公公递了个眼色,朱公公会意,准备了辇轿将雁回送回坤宁宫,这才折回来。
朱公公回来乾清宫时,谢昀心情大好,殿内重新洒扫了一番,碎了茶盏又立马有新的琉璃盏替代,就端端置在书案旁,还冒着袅袅的热气。
谢昀正临摹一副字帖。
听见了殿门的动静,并未抬头,而是直接问道:“人送回去了?”
朱公公“诺”了声。
狼毫如刀,谢昀‘笔’起刀落,在上等澄心纸上落下几字行草,笔走龙蛇,力透纸背。
朱公公偷偷瞧了眼,赫然是皇后之名讳——雁回!
“消息传出去了吗?”谢昀扔下笔,笔尖的墨在纸上凝出黑黑的墨点。
朱公公挺直了背脊,正色答道:“皇后娘娘承宠的消息已经递了出去,那边传来答复,张相已经慌了。”
“好。”谢昀端起茶盏,轻啜一口,余光瞥见欲言又止的朱公公。
茶水润过双唇,谢昀拿开茶盏,瞧他:“说!”
朱公公当下便装模作样地跪下,头埋地低低的:“老奴不敢。”
“朕允你放肆!”
朱公公这才颤着音道:“圣上恕罪,老奴愚钝,有一点不甚明白。”
谢昀挑眉看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朱公公垂眸道:“圣上怎敢保证,皇后娘娘在采选时一定会刷去张相特意送进来的人?”
张相存着什么心思,谢昀看得清清楚楚。这些年,他宠着兰贵妃,将兰贵妃母家的地位抬到了最高处,只为今日让其摔得更狠罢了。大梁建国以来,各簪缨世家为稳固地位干的勾搭他都看在眼里,历史中又有多少世家权力大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甚至不甘居于人下而心起妄念,这股不正之风早就该肃清了。
而张家,将是谢昀刀下第一滴血。
谢昀一笑,道:“因为皇后倾慕朕。”
朱公公不解。
谢昀心情大好,难得解释:“她既倾慕朕,又怎会再放任如兰贵妃这般美艳的女子入宫,与自己争宠给自己找不痛快?”
朱公公忆起不争不抢的雁回,他不敢驳谢昀,只问:“皇后娘娘若知圣上只是……只是……”
他好一阵磕巴,始终无法将‘利用’二字说出口,索性掩去了下面的话,换了种方式道:“圣上仗着娘娘爱意……”
高处,谢昀一拧眉。
朱公公见好就收,立即噤声不语。
本以为又是一番雷霆之怒,哪知头顶传来谢昀的轻笑:“终于听见你这狗奴才嘴里有句像样的话,朕,就是仗着她的爱慕无所忌惮。”
谢昀莫名觉得这话动听。
所以在兰贵妃自戕当日,便宣其侍寝。
雁回背后是世代忠烈的雁家,更能让张相惶惶不安,最重要的,有雁回心意如此,无论如何,雁家始终向着他。
想到这里,谢昀信心满满道:“不信你看着,看皇后会不会像朕预言的这般做。”
朱公公恭维:“圣上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