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舅爷露出似懂非懂的神色“你在说什么?”
大夫露出‘年轻人浮躁心火旺,都是过来人,我都懂’的神情。
国舅爷把药罐往大夫身上一攘“不是这个,我买正常的镇定舒缓药膏。”
大夫担心一个没拿稳就将药罐摔了,忙忙接过“这药性最为温和,爷不妨买回去让夫人试试。”
国舅爷听见‘夫人’二字,一时微怔。
是了,这些天国舅爷一直觉得有什么横在了他与雁回之间。他一直未想明白,之前碍于身份伦理,现下既然已为伦理跪了天地,他却总是感觉有一个难以名状的东西挡了他与雁回,让他们难以更进一步。
彼此情深,却好像又少了什么。
譬如为雁回脚伤敷药,以前他不能是因为戒律清规条条框框,现在他不能,是因为……发乎于情止乎于礼。
经大夫无意一句,国舅爷醍醐灌顶终于想明白了,他少了一个可以名正言顺为雁回上药的身份。
那厢大夫还在推销他这药,这厢,想明白的国舅爷顿觉神清气爽。
“行了。”国舅爷止了大夫的喋喋不休,道“只是腿上有了擦伤,拿寻常药物便可。”
国舅爷都这般解释了,大夫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误会了什么,忙连连致歉,去取了药膏来。
国舅爷给了银子,取了药膏要走时,目光不慎落在那碧色小药罐上。
大夫又道“爷,不妨将这药也带着,总会用的上的。”
“用不上。”国舅爷敛了目光。
大夫有些惊愕,上下打量国舅爷,似乎觉得国舅爷怎么看也不是像身患隐疾的样子,然后他道“我这里也有壮阳……”
“我需要壮阳?你在放屁。”国舅爷想了想又道“你懂个屁!”
虽说皇后遇刺消息已经传开,宗人府已经在拟雁回后事。皇后新丧,雁回便也不是以往受束缚的雁回了,她是雁回,却再不能顶着这个姓名生活。从前的瓜葛与她再也无关,至亲至信之人更加不能有联系,雁回自由了也没有家了。
国舅爷想给她一个家。
在这之前,国舅爷不会有别的肖想。
所以这碧色小药罐他用不上。
国舅爷带着药膏回到客栈,这客栈是镇上生意最好的,一楼大堂客人络绎不绝。国舅爷回去时,厨房才恰好做好了星河要端给雁回的晚膳。
“我来。”国舅爷接过托盘,打发了星河便往雁回房间去。
他叩了叩门。
雁回已经涂抹好了药,她方才朝着门扉唤了两声,见国舅爷不见她是想下楼寻国舅爷与星河的,转念想到若是自己再不顾脚伤,恐惹怒了国舅,再者她也不想拖累行程,于是乖乖地留在房里等着他们回来。
担心药膏会沾在裙上,雁回穿回了自己之前的那套素白劲装,刚换过衣裳,便闻叩门声。
门扉上印出国舅爷的身形。
“阿回。”那人轻轻唤。
“进来便是。”
话音落下,屋内烛火摇曳两息,国舅爷这才推门进来。
雁回见国舅爷将托盘放在了圆案上,将饭菜和木箸好生摆好在案上,这才道“饿了吧,快吃。”
雁回应了声,她从榻上起身,想踱两步往圆案坐下。
国舅爷“诶”了声。
雁回看着他。
国舅爷是想来搀着自己的,但修长的手指在空中轻轻抓了一下又收回了,他挠了挠脑袋道“阿回,这事本来得从长计议的,但现在看来刻不容缓。”
雁回心里一惊,不知发生了什么。
国舅爷望着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加之三书六礼、四聘五金、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十二版贴这算明媒正娶。也有互换定情信物相约长相厮守,这算私定终身。”
雁回隐约猜到了国舅爷要说什么,胸腔里的那颗心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
国舅爷道“我想搀着你从榻边到这案边用膳,也想替你上药……”说到这里,国舅爷喉中滚了滚,嗓音有些哑却是十分认真与炙热“阿回,我想问问你介不介意咱俩先私定了终身。”
雁回抿着唇,垂眸盖过眸中的绯红。
国舅爷有些慌了“当然,你若是不愿也没关系,是我唐突了……”
“没有唐突。”雁回再抬眸,因着眼眶里蓄着泪看上去格外动人,坚定道“沈辞,与我私定终身吧。”
“好……诶,你莫哭。”国舅爷有些手足无措,他往身上摸了摸,没摸到什么可以算作定情信物的物件,但看着雁回扑簌簌落泪,又心疼地伸手抚去她面上的眼泪。
雁回感受到面上温热的触碰,她抓住国舅爷的手腕,将脸庞置于他掌心“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这是她在皇家寺庙求的第二签。
住持对她说,娘娘若觉得茫然困惑不妨求上天给予启示,我佛慈悲当会为娘娘授道解惑。
于是她跪在金装的佛像前,虔诚发问。
神明在上,信女心有困惑恳求神明指示,信女这一生还能与后院那人再见相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