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食客期待地睁大眼睛,预备看这一场人间世的好戏——
但她们只错愕地听到,叶千盈非常清晰、流畅、快速而且不说人话地问道:
“等一下,你刚刚说什么?收敛性里创建要素,然后求容差?”
沈瀚音眨了眨眼,觉得自己有必要替自己的研究证明:“不是的,我的意思是……”
“不对,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叶千盈眼里带着大彻大悟的神色:“这下子就全通顺了,比尔猜想里面最后的那个椭圆……”
她伸手插到自己的书包里,第一时间就拿出了白纸。
叶千盈出门的时候,身上连手机都可以不带,只有纸笔是万万不可或缺的。
沈瀚音非常理解她此时的感受,因此变魔术般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支笔递给她。
他匆匆把桌上的碗碟捡到一边,小声催促她:“快写!”
听到叶千盈的只字片语,结合叶千盈目前的数学研究,沈瀚音已经猜到她的脑海里正出现着怎样一番的头脑风暴。
叶千盈也不和他客气,直接拔开笔帽就用。
沈瀚音非常热情地、非常靠谱地、非常懂得地把桌子上所有的菜都挪到一旁的菜架上。
他甚至叫了个服务员,让他把桌上的那个红油锅子也端下去了。
紧接着,他也打开自己的书包,从里面拿出一沓白纸——对,沈瀚音出门连自己都可以不带,就是不能不带纸笔——小心翼翼地放到叶千盈手边。
对于叶千盈现在这种状态,他可是太清楚了。一般来说,在这种时刻,满脑子的思路如果不像摆摊一样,摞得桌上哪里都是,那算他输。
做完了前期准备后,沈瀚音自觉已经没有什么遗漏,给叶千盈的前期准备做得非常到位了。
所以,他相当痛快地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和服务员又要了一杯西瓜汁,愉快地继续开始写自己的论文。
他还想争取假期里写出两篇论文呢,每分每秒都很宝贵,所以不能耽误嘛。
旁边的两个食客,面对这种急转直下的事态,已经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好。
其中一个缓缓道:“其实我们都猜错了……”
另一个十分赞同地附和朋友的观点:“所以,他们俩其实是同事吧。”
第一个人心有悸悸然地连连点头:“太可怕了,我老板压榨我加夜班的时候,我也是这个状态……”
“被压榨”的叶千盈浑然不觉,乐在其中。
她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
一直以来,叶千盈为了比尔猜想所做的一切准备、乃至她在查阅了现有的所有文献后,最终推想出的几种最有可能的证明方式,如今都像是画卷一样,有条不紊地在她的脑子里展开。
而脑子里的画卷映进现实,就成为了叶千盈落在白纸上的这些思路。
一条行不通,没关系,她很有耐心,那就换下一条。这条有些卡住,还是没有关系,标记一下放到边上……
一个猜想既然被提出,就一定有一条路径通向它的核心,使它可以被证实或者被证伪。但在证实或者证伪之前,所有关于这个猜想提出的数学见解,都是薛定谔式的。
在之前的z大学术会议上,与邓淑华院士的交谈中,叶千盈已经受益良多。
邓院士本身就是微积分几何界的顶尖人物,叶千盈当时曾经拿出几个自己困惑的问题向她请教,邓院士非常有耐心地为叶千盈一一回答。
除此之外,在邓淑华院士的扩展内容当中,叶千盈的思维网络互相交织,因此而产生了一条崭新的思路。
这个思路不如叶千盈之前想要走通的那几个方法来得简便。
但是她的直觉告诉叶千盈,新思路更正确。
有些时候,人还是要相信自己的直觉。
比如说一个当惯了警察的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敏锐地察觉到某个路人“不对劲儿”,摁住一看,果然是某某流窜在外多年的逃犯。
再比如,某个医生在走廊里匆匆走过,突然心里咯噔一下,脚步一停,转身指着某个病人大喊:“快拦住他,他要跳楼!”
那种“不对劲儿”和“死志”,都是他们要积年累月地浸泡在自己的工作中,还不等被理智接手,就先由感官察觉的“经验主义”。
同样的情况,落在叶千盈身上也是一样。
正因为她对于比尔猜想已经关注许久,几乎阅读了所有的关于比尔猜想的文献和资料,所以有的时候,说者无意,却能直接触动叶千盈大脑里储存的资料库。
沈瀚音的三言两语,正好无意间打开了电路开关,叶千盈脑海里的灯泡,直接被他啪地点亮。
这一写就足足写了一个半小时,沈瀚音期间喝了两杯果汁,跑了四趟厕所。
看叶千盈终于抬起头来,脸上难掩疲惫,双眼却闪闪发亮,沈瀚音就知道这事有谱了。
他笑着问叶千盈。
“怎么样?”
叶千盈的回答掷地有声:“证出来了!我证出来了!我证出来了!”
重要的话才说三遍,叶千盈把这么一个简单的句子一脸重复了三遍,足以得见她此时的兴奋之意。
怎么能够不兴奋,毕竟这还是她第一次独立证明猜想啊。
上一次的回文数证伪,叶千盈算是沾了系统给予的猜想碎片的光。
但是这次不一样啊,比尔猜想彻头彻尾都是被叶千盈一个人证出来的。这一次没有系统的帮助,它就属于叶千盈一个人!
更何况,作为一个价值一百万美金的猜想,比尔猜想的证明,同时还意味着大笔大笔的名气值入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