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的“所以您不能进”变为了“所以您懂的时候”,也不知道霍淩能懂什么。
安得总管咧了咧嘴,硬着头皮的挡在了霍淩的面前,半点不让。
“哦,允许我进太极宫,却不允许我进殿?”被与狗相提并论的霍淩不见半点恼火,他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这有什么意义吗?”
“直接狗与朕不得进太极宫不就行了吗?”这样的话,也就不会被他吵醒了。
对自己的到来会吵醒太上皇这件事心中有数,某种程度上可以说一声“贱”的霍淩左拳砸右掌,落地有声,“果然这就是贱啊……”
直面霍淩的安得总管头皮一紧,恨不得自己没有生耳朵。
没等安得找出什么能够圆场的话来说,一阵破空声从他耳边滑过,擦着霍淩的袍角砸落在地。
太上皇最喜欢的一柄如意,在霍淩脚边碎得连镶金大师都无能为力。
“滚!!!”
隔着一个将殿内情况遮得严严实实的安得总管,霍淩都觉得他看到了太上皇被他气的青筋暴跳的模样。
被这几乎破了音的“滚”字震得缩了缩下巴,惹完叶贵太妃又惹太上皇的霍淩悻悻的摸了摸鼻子,“……哦。”
说着,屁股后面无形的尾巴都垂下来的霍淩转身,绕过散落一地的杯盏和玉如意就准备离开太极宫。
结果整理好情绪的太上皇霍检带着一脸冷色,踏出殿门唤住了霍淩,“等等,你来太极宫有何贵干?”
一声“有何贵干”带着独属于霍检针对霍淩才有的咬牙切齿,也带着对霍淩“无事不登三宝殿”的理解以至于担心错过什么而勉强妥协的无可奈何,感情丰富得不知何时缩到角落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安得总管抽了抽嘴角,并下意识的用袖子遮住了这一瞬间的表情。
看着气冲冲的站在台阶上的太上皇,再偷偷看一眼站是站住了却没有转回头来的皇帝陛下,安得总管忍不住在心底摇了摇头。
——何必呢?
无论气成什么样,最后还不是要压着怒火的见陛下?既然如此,折腾那么多事情有什么意义呢?
收敛好所有表情的安得总管放下袖子,垂首恭敬的候在一边的同时,也压下心中对太上皇和霍淩的无可奈何。
背对着安得总管的太上皇没注意到自己总管的表情变化,但正好转过头来的霍淩却刚好捕捉到了安得总管那一瞬间闪过的无奈。
轻挑了下眉,霍淩意有所指的给了安得总管一个眼神,看得对方脖子一缩的他在心底轻“哈”了一声,面上却带着儿子面对父亲该有的亲切微笑,朝正准备就他的走神开口教训的霍检咧了咧嘴,“说‘滚’的是您,不让我‘滚’的也是您,”霍淩无奈的轻叹了一声,“那我到底是滚还是不滚?”
霍检:“……”不生气,真的不能生气,因为他叫不生气。
对,他叫不生气。
气糊涂了的霍检仿佛突破了自己的瓶颈,突然恢复冷静的霍检面上不见半点异色不说,甚至还同样回了霍淩一个父亲面对儿子该有的慈爱微笑,“你当然应该滚出太极宫,只不过在滚之前——”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在霍检带着些许期待的目光注视下,霍淩无比坦然的摇了摇头,“没什么事,我只是正好路过太极宫,所以就……”剩下的话,在太上皇霍检快要喷出火的眼神下,全都被霍淩吞入了肚子里面。
霍淩真的只是在回朝阳宫的路上,随心的转入了太极宫而已,谁知道他父皇会对他抱那么大的期待,总觉得他上门就是有事。
“难道没事我就不能上门了吗?”嘟嘟囔囔的撇了撇嘴,霍淩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趁着太上皇一时气得还没想起来朝他发火,连忙告辞并转身就走。
待得太上皇回过神来准备和霍淩算账的时候,面前除了一个反应不及时而没能脱身的小安子之外,霍检连霍淩的影子都没见到。
在安得总管和小安子瑟瑟发抖的注视下,站在原地的霍检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怒极反笑,“好样的,真是好样的!”
他能对霍淩抱什么期待?他为什么要对霍淩抱期待?霍淩有什么值得他期待的?
反复质问着自己,得到的答案都是“没有”的霍检闭了闭眼,突然觉得满心疲惫的他直接坐在了台阶上,朝安得总管和小安子摆了摆手,“下去吧,让我静静。”
安得总管和小安子对视了一眼,也不知道眼神交流了什么,两人无声的朝太上皇霍检行了个礼以后,无声的退出了霍检的视线。
逐渐往西边倾斜的太阳温度不再像正午时那样灼人,细碎的金光随着上下浮动的粉尘,同随风摇曳的树叶一起婆娑起舞,从树叶缝隙间漏出来的光在霍检的衣服上留下斑驳的影子。
风拂过树,吹散了挨挨挤挤的树叶的同时,也吹散了一地的光影。
垂眸看着在地上追逐着树影的光斑,头脑逐渐冷静下来的霍检突然轻笑一声,“老了啊,真的老了啊……”
虽然霍淩不着调的样子总让人青筋暴跳,但是身为太上皇的他一直没能有机会出手帮霍淩一把却也是事实——这便证明了霍淩的确有本事当皇帝。
管他这个皇帝到底要如何当,反正都已经跟进入养老生活的太上皇没有任何关系。
总觉得霍淩上门来就是有事找他的霍检轻叹一声,为自己的多管闲事摇了摇头,“叶翠翠那家伙也许说得对。”
只有刚刚被光追逐着拂过的风才知道,霍检同意的到底是叶贵太妃的哪句话。
当风停树止的时候,彻底整理好情绪的霍检也站起了身,带着被霍淩半途打扰而现在又回来的困倦,拾阶而上的他迈着不知丢了什么而突然轻松起来的步伐,踏入了殿内。
糟心儿子终于“滚”了,他也可以睡个好觉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心半点都不痛的霍检视线扫过原本放置玉如意架子的地方,带着轻松自在的微笑转过了屏风。
另一边,回到朝阳宫的霍淩委屈的抱住了处理好宫务的柳玥,向对方诉着委屈。
“朕的命为什么这么苦啊?”虽然整个人都靠在了柳玥的身上,但半点没让对方感到压力的霍淩委屈的吸了吸鼻子,“母妃过分,父皇更过分!”
“我还是不是他们亲生的啊?”
再次发出这无数次从心底呐喊出来的疑惑,带着双手无法将柳玥抱在怀中的委屈,霍淩拿脸蹭了蹭柳玥的肩窝,“阿玥,你说他们是不是超过分?”
一直安静听着霍淩倾诉委屈的柳玥抿了下唇,被要求给出答案的她无法违心,在霍淩目光灼灼的注视下,无法选择的她只好选择了沉默。
沉默,也是一种答案。
向来只认自己的道理的霍淩将柳玥的沉默当成了“默认”,满脸高兴的摸了摸柳玥大得已经让她直不起腰的肚子,“阿玥你果然站在我这边,你真好。”柳玥的肚子突然动了一下,惹得霍淩眉开眼笑,“果然宝宝也同意我的说法,母妃和父皇都是无比过分的人。”
随着霍淩的话音落下,柳玥的肚子又动了一下,惊得霍淩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