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幼娘诧异地看着他,她从未见过这般神情的霍桑。
在她印象中,霍桑一直都是那个冷言冷语冷酷无情甚至幼稚腹黑之人,虽然笑起来像一朵盛开的雪莲花,可大多时候,他比那些大户人家看门的恶狗还怖人。
可眼下,她竟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她从未拥有过的温柔。
这种温柔她是见过的,那日在公主府他扶起林幼情时便是这般。
她的心,又是一震。
也不知是什么情绪支撑她笑的,可她依旧是笑了。
纵然鼻子有些酸,她依旧笑得十分温柔灿烂,仿佛是春日里盛开的一朵娇嫩的芍药花。
“相爷还不知晓我吗?我自是想要做富甲天下的走商呀。还多谢相爷替幼娘这般照顾阿离,幼娘无以为报。”
她暗自咬牙,终是开口,“相爷府上如今应该有所结余,但若是相爷再大手大脚花银钱,难免还是会出现入不敷出的情况。”
“幼娘房内床榻底下有个盒子,里头是幼娘在霍府大半年积攒的银钱,相爷这般照顾阿离,幼娘自当回报的,等相爷回府之后,那些银钱相爷便自取去花吧。”
她微微抬头看了眼天色,起身向他行了个大礼,“时候不早了,相爷快些启程吧,十王爷金枝玉叶,还需寻个医者救治,幼娘这就告辞了。”
“杨幼娘!”霍桑唤住她,“你当真不肯随我回去?”
杨幼娘长呼一口气,“相爷,幼娘只是小民,配不得高门,相爷快请回吧。”
她正要离开,谁想面前突然多了一堵肉墙,杨幼娘微微一怔,抬眸时却对上了他那双深邃又微微猩红的眸。
他的身手何时变得这般敏捷了?
霍桑俯身看她,哑着声音问:“可是因为林幼情?”
杨幼娘眸光一动,但很快恢复了常态,“当年陛下赐婚的旨意上,白纸黑字写着的便是林幼情,相爷莫要弄错了。”
你心里住着宫中的贵人,府里又养着一位夫人,她若真的回去了,又该处于何处呢?
杨幼娘再次恳切地求他,眼中带着一丝决绝:“相爷,回去吧,再不走便天黑了。”
大抵是因为她眼中的决绝,霍桑仿佛自己的心被重重剜了一道,血落了一地。
她终究还是不肯跟他回去。
他沉默了。
他说不出任何挽留她的话,不是他不敢,而是他怕。
山间最是风常在,一阵春风拂过,撩起了两人的衣袂,更抚走了霍桑心头那最后一丝给予自己的任性。
眼下京都局势紧张,有些真相还需他调查,他想她留在自己身边,可此次回去,他身边必然危机重重,她或许也会受到牵连。
良久之后,他将腰间的荷包取下,将里头的所有银两倒了出来,又顺手将她腰间的荷包取下,将银两放了进去。
“既然要走,身上总要备些银两傍身。”他淡淡地将荷包还给她,而他那只空荷包则是被他塞进了怀里。
“多谢相爷。”
言罢,她转过身便往南而去。
有些东西,当断则断,她杨幼娘也不是什么拖沓之人,既然做了决定,那便再没给自己反悔的余地。
做生意,哪里不能做?京都能做,汝州一样可以!
况且她算过了,从此地往南走半日,便会路过一处城镇,她在镇上住一晚,再往南走上几日,便进了汝州的地盘。
好在在寨子里时她便请阿楚她们帮她给汝州的小莲带信,她这边厢慢慢过去,小莲收到信自会来接她。
眼下她可不能耽搁了南下的路程才是。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往南的城镇其实并不远,她寻至客栈时日头都还未落下。
也罢,这些日子她实在太累,倒不如趁此机会早些歇息,明日早些启程也是一样的。
回京的马车内,刘晟在一片死寂中醒转,睁眼便瞧见霍桑铁青着脸死死的盯着他。
他脊背忽而一凉,强忍着剧痛起身本能地往后躲去,可谁想他本就已经躺在内侧,再往后亦是无处可逃。
他可从未见过霍桑有过这般神情,惊恐地不敢乱呼吸。
许久之后,霍桑才出声:“她不肯跟我回去。”
听到此话,刘晟这才长吁一口气,原来如此。
“表兄可求了?”
他点点头。
刘晟:???不应该啊!他的霍表兄可是这世间数一数二的风流人物,除却那些不切实际的传言,这世间有哪个女子会轻易拒绝他的请求?
而且霍表兄可是亲自从京都遣了商队,专门来霸天寨救人,表嫂这是怎么回事?竟是一点都不为之所动?
思来想去,大抵只有一个缘由,那便是表兄的法子用错了。
他正要给霍桑出主意,谁想霍桑直接出手止住他,“此事容后再议。”
“老十,你老实同我说,我在道观养伤的一年里,京都到底发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