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自顾自地和崔氏进去烹茶为乐。
白锦儿脸色更白了些,这家人当真心硬至此?可来都来了,她亦别无它法,为了絮儿的终身,为了絮儿不致沦为全京城的笑柄,她只能如此。
哪怕付出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崔氏尝着阮林春带来的时新糕点,一副心不在焉模样。
阮林春便知道,她还在想那件事,“娘,你是不是也希望我去找皇后娘娘?”
崔氏固然心善,却并非是非不分之人,摇头道:“娘知道,你有你的考量,对于这件事,娘是不会插手的。”
何况,她早已不是侯府中人,白锦儿嘴上说得再好听,也只会让崔氏勾起前尘旧怨,愈添烦恼而已。
“只是,她若真在咱家门口出了事,恐怕不好办呀……”崔氏扶额长叹。
阮志胤怒气冲冲握紧拳头,“我这就将她赶走!”
阮林春连忙拦住,“别去!本来没什么,你这一添乱,事情更说不清了。”
白锦儿所谓苦肉计也无非淌淌眼泪,可若阮志胤真个使用暴力,只怕白锦儿就该顺势往地上一倒——碰瓷在哪朝都是屡见不鲜的。
何况,世人总爱同情弱者而不关心事实真相,到那时,这母女俩更加得了便宜。
“等她受不住,自然会走。”阮林春说道,其实心里也没底。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谁知道白锦儿为了女儿能做出什么事来,她便是跪上三天三夜只怕也不稀奇,到那时,崔氏倒该被人指着脊梁骨了。
阮林春咬着调羹正自烦恼,忽听外头一声惊喜的呼唤,“锦儿,你果然在这里!”
熟悉的大嗓门。阮林春急急迈步出去,果不其然,是赵喜平那张黑脸膛——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高兴见到他。
赵喜平可没工夫跟她应酬,二话不说拖着白锦儿的胳膊起身,一面噜噜苏苏道:“你来京城这么久,怎的也不和我说声?害我好找!”
白锦儿身不由主地被他背到背上,满心都是惊惧不安,怎么办,如今絮儿的身份已经大白,她该怎么跟丈夫解释,他能谅解么?况且,还有阮行止那层斩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她一个弱女子,加之饿了半天,自然抗不过这大汉的蛮力,只能认命,话说,赵喜平怎么会找到这儿来的?
迎着阮林春充满讥诮的目光,白锦儿蓦地醒悟过来,是她,是她故意这么做的!好狠!好毒!
*
阮林春其实也纳闷着呢,她确实想把白锦儿赶走,但可想不到这样巧妙的法子——当真是恶人还得恶人磨。
不过当看到程栩脸上的淡然后,阮林春便恍悟:“是你干的?”
程栩潇洒地一点头,合起折扇到窗边坐下——正值暑天,阮林春做了各种消暑的点心,什么莲藕羹蜜子露香薷饮不一而足,一方面是为了避免生病,另一方面也是表彰程栩这位大功臣。
尽管她有点疑惑,一个人怎能未卜先知,难道程栩竟有特异功能?
程栩姿势优雅地捻了块糕,缓缓放入口中,一面咀嚼一面说道:“装可怜掉眼泪,不正是令妹最擅长的么?上行下效,我看那位白夫人也不例外。”
正好赵喜平正为失踪的妻子坐卧难安——说是去京城探亲,怎的去了两个月都没回?程栩便着人送了封信,当然没细说,只隐隐约约让他知道有这么一处地方就够了——剩下的,赵喜平自然会打探。
这会子为了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只怕夫妻二人已经吵翻天了吧,尤其白锦儿婚后还与情郎藕断丝连,这更是哪个男子都不能忍耐的——想必,白锦儿再没心思到崔家来撒泼。
阮林春听得心悦诚服,看不出这人两耳不闻窗外事,偶尔认真便一鸣惊人。阮林春决定,永远不能和这种人为敌。
不过她却想不到程栩会这样帮她,“你不想赢赌局了?”
“想啊,”程栩捏了捏她小巧圆润的耳垂,含笑道:“但我更想见你高兴。”
阮林春心底如同烟花炸开,缤纷灿烂,嘴上却仍强撑着,“就算如此,我可不会让着你。”
“无妨,咱们公平竞争。”程栩说道,又神来之笔地加了句,“其实,我更希望你赢,这样,我就可以任你处置了。”
阮林春望着他那双不染杂质的眸子,心思却不由自主联想到龌龊方面——这人是抖m吗?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于是正色道:“一言为定。”
阮林絮迂回进攻的计划破产,不得不亲身前来,向阮林春投降。
彼时阮林春正用凤仙花汁染着指甲,望着十根红艳艳的削葱根,心情愉快极了,“决定好了吗?可别反悔。”
为了赵喜平的突然造访,阮林絮心情糟糕到极点,可也只能强自镇定,“你最好也说到做到。”
说罢,便让侍从将随身携带的店契摊开,而后忍着心痛取出一张,打算改为阮林春的名字——早知如此,当初不该尽挑些好的地段,结果现在手心手背都是肉,哪间铺子的利润都够寻常人家吃半辈子的了。
偏偏阮林春却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当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阮林絮满腔愤恨正要落笔,却听对面人说道:“等等!”
“你还想怎么样?”阮林絮着实不耐,恨不得生吃了这贱人才好。
阮林春用鲜红的指尖点了点那些文书,笑意盈盈:“三妹,一间怎么够?怎么也得两间铺子,才配得上你我的身份和这件事的分量吧。”
阮林絮都快气吐血了,“可你明明只要跟皇后娘娘说一句话就好!”
不带这样得寸进尺的,当初谈好的生意,怎么这会子偏又变卦?
“谁说的?明明是两句话。”阮林春道,“你忘了,我见到皇后,求情之前,还得跟她说一句皇后万安呢,这是礼数。”
阮林絮:……
她现在很想一头撞死,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