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顺擦了擦额上滴下的汗,一名药童从里面出来,道:“薛侍君的药还要等上一等,不如哥哥先进来, 外面日头正毒, 可别中了暑气。”
林顺回道:“也好。”他跟着那药童进去,那药童对他颇为客气,还将他方才在外面脱下的外衫接过, 还给他倒了杯茶,林顺忙道:“你先去忙吧,我等着便是。”
那药童笑着道:“顶多也就一盏茶的功夫。”
薛迹在屏风后等了一会儿,房门被推开,那药童走了进来,将手中腰牌交给陈太医,笑着道:“趁他不留意顺来的。”
陈太医嘱咐道:“此事万万不可说出去。”
“师傅放心便是,他若是察觉腰牌没了,我只要咬定从未见过,让他去来的路上寻。”
等那药童离开,薛迹才从屏风后走出,陈太医将腰牌递给他,薛迹道:“多谢叔父。”
陈太医叹道:“你我叔侄,说什么谢字。”
薛迹拿了那腰牌离开,进入后宫之中,而后一路去了福禧堂。
薛晗白日里补觉,又梦见了薛迹被杀的血腥之景,他哭着醒来,又怕肿着眼的模样被宫人见了耻笑,便用绢帕裹了冰块敷着。这些时日那些卿侍没少在私下议论,说是兄长死了,或许是被刺客丢到了什么隐蔽之处,这才寻不到,他本来也不想信,可越来越频繁的梦见薛迹的惨状,薛晗便觉得这或许是兄长在给他托梦,他更为难过了。
忽而有人从背后轻轻拍了他一记,薛晗以为是林顺回来了,怕林顺又要絮叨个不停,低下头去,“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薛迹轻声道:“是我。”
薛晗动作一滞,慢慢转过头来,瞧见薛迹就站在他身后,他未有惊喜,先被吓住,从椅子上跌了下去,连连后退,“兄……兄长……你怎么大白天的就过来了。”
薛迹皱着眉头道:“你在说什么鬼话?”
可他这身宫人的打扮,更让薛晗惊骇几分,像极了神怪传说里借身还魂的桥段,只是连脸也一样了吗?
薛迹将他一把拉起来,“我懒得同你废话,走,跟我去紫宸殿,我要见陛下!”
薛晗感触到他手上的温热,这才回过神来,“兄长没死?”
薛迹一脸无奈,“你看我像死过的样子吗?”
薛晗顿时喜从心头起,一把将他抱住,薛迹的伤口被他压住,吃痛地闷哼一声,“快放开。”
薛晗连忙将他松开,又开始唠唠叨叨地问起来,“兄长怎么会穿了宫人的衣衫,你是怎么回来的?怎么没有人来告诉我。”
薛迹扶着胸口,“这些我以后再跟你解释,我现在去不得紫宸殿,还要靠你帮忙。”
去紫宸殿的路上,薛晗还一路念叨着,说是他失踪的这些时日,哪个君卿都未得召见,还说这些时日都有哪些人在背后说他的不是,薛迹只懒懒地嗯了一声。
转眼便到了紫宸殿,明明才离开宫中几日,对薛迹却像是过了三秋一般,更有些“近乡情怯”之感。
佩兰听了宫人的禀报,从紫宸殿中出来,瞧见薛晗在外面等着,走了过来,无奈地同他道:“薛侍君怎么又过来了,陛下如今谁都不肯见,薛侍君还是回去吧。”
薛迹自薛晗身后走出,他看着佩兰道:“是我……”
佩兰惊怔在那里,而后连忙做主,将薛迹请入殿中。
殿中,长宁坐在龙椅上,以手撑额,像是睡着了,可听见有些熟悉的脚步声,她慢慢地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的一刹那,薛迹眼眶湿了,“陛下……”他想说一句我回来了,可后面的话却哽住。
长宁坐在那里,定定地看着他走近,连眨眼都不曾,她怕一眨眼,眼前的人便消失了。
薛迹走到她身前,将她轻轻拥住,眼泪滴在她单薄的衣衫上,长宁站起身来,紧紧地抱住他,“阿迹……阿迹……”
“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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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凉殿,瑞祥匆匆忙忙从外面进来,他冒失惯了,卫渊清坐在窗边,只是随意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不是去太医院了?怎么空着手回来了。”
瑞祥立在卫渊清不远处,心里却翻山倒海,思来想去,还是说给他听,“奴才刚才看见了一个人,那人的衣着打扮并没什么稀奇的,只是奴才看着倒像一个人。”
卫渊清将手中书卷往案上一掷,直起身来,轻手掸开衣袖上压出的褶皱,漫不经心地问道:“像谁?”
瑞祥道:“像荣卿。”
卫渊清停住了脚步,侧身看向他,“你没有看错?”
“这……”,瑞祥被这么一问,也不能确定起来,“那人一身药童的打扮,奴才只是看着他的侧脸和身影都像极了荣卿。”
卫渊清的手指收紧,“薛迹怎么会出现在太医院?陛下派人不分昼夜地寻他都寻不着,必定是你看错了。”
瑞祥垂下头去,“是。”
过了半个时辰,外面的宫人突然进来禀道:“贵君,荣卿他真的回来了。”
卫渊清捏着茶杯的手一抖,温热的茶水浇在他修长的指节上,他怔了一会儿,而后道:“本宫知道了。”
瑞祥道:“原来那个真的是他。”
卫渊清此刻也思量起来,薛迹若是回宫,怎么会和太医院有关,“你当时看到他时,他和谁在一起?”
瑞祥回忆一番,道:“我当时要去太医院为您取些安神药,可刚到了那儿,就瞧见一个长得像荣卿的人,寻常人或许不会察觉,可奴才前阵子盯他盯得紧,当下便有些怀疑那人是荣卿。他好像是跟在陈太医的身后。”
“陈太医?”卫渊清思拊片刻,“他没有大张旗鼓地回宫,必定是有所忌惮。而能让他忌惮的人除了萧家还会有谁,换而言之,陈太医便是他极其信任之人。”
瑞祥道:“前些日子听说他失踪了,奴才还窃喜来着。”见卫渊清瞥了他一眼,他撇了撇嘴,“奴才只是想着,他若是消失了,对您也是一件好事。”
卫渊清想的却比他多些,吩咐道:“你去查一查今日陈太医入宫时的留档,要快,不然怕是会被人抹去,他可曾带了什么人进来,又是否带人出去。若是没有,便说明这陈太医与薛迹是有些瓜葛的,可却从不曾听他提起,此事怪异,你再去查查陈太医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