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啊。”陈朝生系上了安全带,被反光镜上落的日光刺了眼。
“……就是心神不宁的。”白复水皱着眉头,一脚踩在油门上,车子一下在柏油路上往前窜了远远一段。
那寺庙又隐匿入山中,只那么朱红的一角,日光带着点红,照在刻着兽纹瓦当上,一片菩提叶子正打着旋儿往下落。
“师兄过去为了拍恐怖片,把什么午夜凶铃、闪灵……翻来覆去看了多少遍。”他的手搭在方向盘上,“拍的人知道那是假戏,但你师兄自己就是只狐狸精,不能不信这些怪气乱神……万一……”
“朝生啊,师兄说,万一师兄遭遇不测了。”白复水缓缓道,语气沉重,“我在人间的牵挂也只有师父、你、还有谢春山。师父不缺钱,也看不上我这点儿微薄的积蓄,我的遗产,一半留给谢春山,一半便留给你。”
陈朝生心里的白复水形象骤然伟岸起来。
从不擦屁股咬人痛的小狐狸,摇身一变,成了站着走路,英姿飒爽的师兄。
他感到他和师兄之间的情谊得到了显然的升华,他们再不是一对相互坑害的冤种师兄弟,而是一对情深意重、兄友弟恭的好好兄弟,他们情比金坚,任是那天王老子来了,白复水也是他一辈子的好师兄。
“师兄,你今日甚是美丽。”陈朝生诚心道。
他从反光镜里头,望见自己的眉间那点鲜红的胎记。
像是一点艳红的血,似乎是更红了。
山里的竹林落在后头。
愈是靠近城区,路上的车子愈多,同他们的桑塔纳擦肩而过,擦出残影。水沟里流着昨日的废水,沟沿上生了青苔。
白复水开着车进了城:“朝生长大了。”
“你今日,也是师兄心里除去自己最俊气的男子。”他说。
“一表人才,仪表堂堂。哪怕是最为清俊的男子见了我朝生也要自愧不如。”白复水缓缓靠边停了车。
“师兄,你才是,国色天香,美若天仙。”陈朝生毫无感情地夸赞道。
到了早高峰的点儿。
街上陆陆续续有人了,步履匆匆的青年人正向亮着灯的大楼里奔去,嘴里叼着冒热气的包子,领带被风吹起来。
穿西装的姑娘叼着个包子,便往公交车上跳,恰好赶在门合上前片刻,腋下夹着份文件,白纸飘开,散落一地。
“该死,要迟到了,这月的全勤啊……”
陈朝生坐直身子来,看了那姑娘一眼。
大楼底下的自动门开开合合。
他想起城郊的塑胶厂,总在燃烧,总有黑色的烟尘,日日耗费很多的燃料。煤炭石油进去,化作灰色呛人的烟尘。
这些大楼,远远看上便如那些孜孜不倦燃烧煤炭的烟囱。
白复水将电话挂了,揉了揉眉心:“拍电视剧的人找我,说下午到我的戏份。”
“你先替我去片场。”白复水说,“谢春山一会儿就开车来接你。”
“我去?”陈朝生头疼道,极不情愿,“师兄,人那么多,我怕是慌忙得连话都说不出。”
“你得去。上午我去不了,我得找个厉害的和尚驱邪。”白复水没给他拒绝余地,“总归我们拍的是喜剧,师弟你就颇有演喜剧的天赋。”
“我哪儿有演喜剧的天赋?”陈朝生哭丧着脸,“你叫我去作武替,演杂技都好。”
“师弟你,站在那儿就挺喜剧的。”白复水开了门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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