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恕痛苦地皱着眉,隐约听见人声。
那声音不真切,好在远在天边。
“咳咳……”随着呛出的两口水,吴恕睁开眼,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睫毛上的水珠顺着眼尾滑落,像眼泪一样。
周澜生攥紧的拳头终于松开。
“你没事吧?”他半搂着吴恕,将他扶坐起来,捏着袖子胡乱给他擦了把脸。
吴恕整个人很僵硬,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冻的。
他的额头贴在周澜生胸口,缓了很久,才出声:“你怎么在这……”
“我听说你病了,来看看你。”周澜生半真半假地编,“裴姨说你得了流感不方便见客,我本来说那就算了,结果刚刚找卫生间迷路了,就……就进来了。”
天呐,他在说什么。
太扯了。
好在吴恕似乎没有起疑,——也可能是起了疑,没精力再问了。
他深浅不一地喘着气,一手攥住周澜生的小臂,仿佛抓住了海上浮木。
身后的机器发出两道滴滴声,红芒闪烁,给周澜生吓了一跳。
“你赶紧……出去,别和任何人说你来过这里,”吴恕挣扎着抬起头,目光瞥到左脚脚踝上紧攥着的铁环,难堪地闭了闭眼,“卫生间在一楼右拐,别走错了。”
周澜生心脏狂跳:“这玩意不会还要再来吧?”
似乎为了印证他的话,机器开始震动,进入半分钟倒计时。
“走!”吴恕推了推他,一手无力地撑着地面。
他真的不想让周澜生看见他在水箱里的样子。
“你在这演狗血八点档呢?”
周澜生不吃他这套,困兽似的在房内来回踱步,不知道从哪摸出一把扳手,抖着手对机器的牵引带哐哐一顿砸。
吴恕被他的操作惊呆了:“你……”
“闭嘴!”周澜生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
妈的,裴娇哪儿定做的机器,质量真好。
好在他这么多年饭不是白吃的,牵引带最初还挣扎地动了两下,后来直接熄火,连带着整个机器都卡住了。
周澜生不知道这个机器会不会突然抽风,赶紧使蛮劲儿把脚环掰开。
“你家隔音行不行啊,”他声音抖如糠筛,“你妈听见不会上来把我灭口吧……”
吴恕在他的搀扶下站起来,半边身子的重量压在周澜生身上,闻言,甚至还低低地呛笑了两声。
“别担心。”他握住周澜生的手。
“太变态了,真的太变态了……”
周澜生一路扶他出了书房,踏出房门的刹那,吴恕却停住了。
他脱下周澜生的外套还给他,倚靠在门边,眼神疲惫而温柔。
“你走吧,记住我说的话,别跟任何人说你来过这里。”他拍拍周澜生的手臂,“今天谢谢你……能遇见你真好。”
周澜生渐渐冷静下来。
裴娇和周母就在楼下,就算他在暗房救了吴恕,那又能怎么样呢,他又不能把人带走……
把人带走?
“别整的跟生离死别一样,”周澜生灵光一闪,眼神晶亮,“你,现在赶紧去房间换一身干净的衣服,我带你走。”
我带你走。
吴恕呼吸急促了一瞬,有那么一瞬间,真的想不管不顾地抓住那只把他拉上来的手。
跟他走。
我想跟他走。
“不用了,”吴恕笑了笑,笑得跟哭一样,“我逃得了一次,难道还能一直逃吗,更何况……我不能拖累你。”
周澜生被他的磨磨唧唧气得后槽牙咬得咯吱响。
“你换不换?”他眯缝起眼,“不换我现在就喊了啊,我喊了啊——”
“别。”吴恕生怕他被裴娇发现,慌乱地上去捂嘴。
他本就虚弱,这一下,更是直接摔进了周澜生怀里。
“投怀送抱先放一边,”周澜生目不斜视,像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你赶紧去换衣服。”
吴恕无奈,只好照做。
十分钟后。
司机备好了车,恭谨地对裴娇说可以出发了。周母茶都喝完了一盏,回头才想起来儿子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