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新气象,恭喜大家离高考又近了一步。”讲台上站着他们的新班主任,看起来四十多岁,干瘦黝黑的一个男人,估计是中年的各种危机把他压得喘不过气,进教室这半个多小时里,除了板着脸,没看见他其他的表情。
“高三楼离不跟另外两栋楼挨在一起,大家对我应该也不熟悉。自我介绍一下,我姓于,于诚宏,你们的新班主任。”
“我靠,太严肃了吧。”张泳照常后仰着身子靠在纪则桌前跟他吐槽。
可新班主任不是宇哥。
“那个男生,站起来。”于诚宏眼神一沉,第一次让这群小崽子知道了什么叫做班主任的威慑力。
张泳咽了咽口水,抖着腿肚子站起来。
“叫什么名字?”
“……张泳。”
“有所耳闻。”于诚宏眼睛往班里一扫,声音不大,但教室里无比安静,“我讲话的时候,不希望有同学也在下面讲,如果有话要说,可以举手,我给你发言的机会。”
于诚宏看着张泳,一抬下巴,“那个男生,刚刚讲什么了,上来跟大家讲一讲吧。”
张泳芝麻大的胆子,从那句“有所耳闻”开始就惴惴不安,疑惑自己什么时候出名到这种地步,殊不知这只是故意搞人心态的下马威。
“老师……我错了。”张泳很识时务,“没有下次了,我再也不乱讲话了!”
新老师拿张泳祭天,效果斐然。新学期的第一天,班里的同学只敢用眼神交流。
终于捱到下课,于诚宏刚走出教室,张泳立马松了一口气,“五高居然还有这种款式的老师,我真是长见识了,现在就是无比地想念宇哥!”
此言一出,纷纷应和。
“午休的时候去高二办公室转一圈吧,回回血。”张泳突然转头时,纪则正看着斜前方发呆,视线里俞闫支着脑袋,百无聊赖地在纸上划着,腕骨上多了个红绳串的桃木手串,看上去像是手工做的。
视线没来得及收回,张泳顺着他的视线,莫名其妙地问:“你今天怎么回事?怎么老盯着俞闫看?你们俩怎么了?”
俞闫拿笔的动作顿了一秒,如同画符的阵仗稍微变动一点都十分明显,纪则知道他听见了。
以前他觉得俞闫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算是给颗糖就能哄好的“大龄儿童”,今天在楼梯上遇到的那么一遭,纪则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的好哄只是没被惹急而已。
隔着一个过道,不足五米的距离。上学期恨不得黏在一起的两个人突然谁也不理谁了,稍微敏感一点的都看出不对劲,尤其是张泳这个每天无所事事,四处溜达的人。
“他们俩肯定是吵架了。”午饭的时候,俞闫和纪则双双失踪,高一高二还没开学,数量少了质量倒是提了上去,菜品相当丰富。
范阳刚感叹了一句俞闫和纪则没有口福,张泳举着筷子,得出结论,“指不定还打架了呢。”
范阳没有他这套玲珑心,对张泳的这个结论倍感新奇,“啊?为啥啊?他们俩还能闹掰啊?”
“宋媛儿要是一整天都不跟你说一句话,你觉得算不算闹掰了?”张泳举了个例子。
“这能一样吗?”范阳不赞成,嗤了一声,“媛媛要是真生气的话,我还高兴呢,说明她在乎我,懂吗?”
宇哥在教职工食堂吃完午饭,办公室里空荡荡的,下午没课的老师已经走了,俞闫坐在他的椅子上,头发剪短了不少,整个人清爽利落。
“你怎么还没回去?”宇哥拿杯子到饮水机前接了口水,“还有几分钟就午自习了。”
俞闫横拿手机,耳朵里戴着蓝牙耳机,显然是在打游戏,“不急。”
前段时间高二没开学,他常去后门墙角的地方待着等外卖,高二开学后,他就变成在宇哥办公室里吃外卖。
偶尔有高二的学生进来交作业,看见穿着校服光明正大玩手机的俞闫,纷纷在心里羡慕,原来上了高三就没人管了啊。
“还不急?”宇哥走到隔壁的空椅子上坐下,看见俞闫就发愁,“这都高三了你还不急?”
“我有什么可急的?”俞闫头也不抬,“我就等着我爸我妈死了后继承家产,急他们死得不够早吗?”
“瞎说什么呢!”
俞闫以前就算再不靠谱,也是个人性尚存的善良少年,这么离经叛道的话还是第一次听说,吓得宇哥一口水呛在嗓子眼儿里,咳了半天。
“你最近又跟你爸妈吵架了?”宇哥拍了拍胸脯,平静下来。
“没有,好几个月没回家了。”
俞闫最近迷上了不用动脑子的无聊游戏,连连看消消乐,一玩就是大半天。听着游戏提示音一阵阵响起,他才觉得喘气顺畅一点。
“不是跟你爸妈吵架,那你这是怎么了?”
俞闫还是做不到像纪则那种把情绪收住,他异常的让所有人都能看出来他异常。
人在烦恼的时候大多习惯找人倾诉,俞闫十几岁那会儿特别希望自己能有个倾诉对象,但他大概天生信不过别人,想说的话始终都憋在了心里。
现在也是一样。
“没怎么,回去了。”俞闫关上手机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结婚记得请我。”
“那必须的啊。”见他不愿意说,宇哥也不多问,拍了拍他的肩膀,“来当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