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重华之前的重重猜测,在这一刻似乎得到了某种不太确定的证实。
楚棠不过是一个楚家二房的嫡小姐,康王竟然知道她,还知她的年纪?
“八爷,恕我冒昧,她是楚家之女,自有楚居盛去接人,就算楚居盛不发话,衙门也不会为难一个小姑娘,您这样做是不是冒险了。”
拿着康王府的令牌去救楚家的小姐?
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康王抬起头,对上霍重华清俊中略带冷漠的眸子,半晌才道:“无碍,程大人是我们的人。”
康王很看重霍重华,早就视他为心腹,也是为了将来培养的俊才,这才将程赞礼的身份说了出来:“你且将这块令牌给程大人看,他会明白的。”顿了一顿,康王又道:“本王知道你好奇,但你也不必细究,这是本王的私事”
霍重华面无他色的接过康王手里令牌,应了一声,就退出了书房。在再度踏入甬道之际,深深吐了一口气,心道:小丫头,你后台倒是不小啊!
既然是康王的私事,他自是不会过多去揣度,这些都与他无关。
*
衙门里,楚棠还未将话说完,就被人放了出去,甚至于还有一顶小轿子送她回府,不过在她踏出衙门口时,却见到了武成。这位武统领似乎已经不记得楚棠了,几个月前,他还去楚家老宅搜过人犯。楚棠却记得他,这样彪悍魁梧的长相实在叫人难以忘记。
楚棠上轿子时,侧耳听到一句话,“花魁尸首现在何处?”
花魁尸首?
是指今日在湖面发现的那具浮尸?
衙门外都是皂隶和探子,楚棠没有逗留,很快就上了轿子,满心的狐疑。如果真的是死了一个花魁,也别用不着禁军统领亲自上衙门里讨要尸首,而且没有定案之前,武统领这样做实在有失规矩纲常!
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楚棠虽好奇,不过也只是随意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那些与朝堂有关的事,与她没有丝毫干系。
楚棠下轿后,楚老夫人,吴氏,外加楚家的姐儿们都在朱门外等着她了,门口还点了一口火盆,乔嬷嬷扶了楚棠下了轿子,用柳叶儿沾了水往她身上洒了洒,之后又跨了火盆,“姐儿大吉大利,今个儿去了晦气,今后再也无病无灾了。”
楚老夫人撇开扶着她的丫鬟,上前几步就拥住了楚棠:“我的棠儿啊,可算是回来了,衙门里派人送了信到府上,这次也是难为了你这丫头了,可别吓坏了,回头祖母给你去菩萨面前求个好。”
吴氏也走了过来:“棠姐儿这回也算是替楚家争了光,咱们楚家的女儿自是要配合官府办案,你大伯也说了,棠姐儿这次要大赏,正好我那里新得了几匹罗纱,改名儿给棠姐儿裁制几身新裳。”
楚岫也兴兴的道:“棠姐儿,你胆子可真大,要是换做我,早就吓哭了。”
楚家的人热情非常,楚棠心里觉得怪怪的,怎么也无一人去衙门里接她?送她回来的轿夫却已经转头走了,想来不是楚家派出去的,她憨憨的笑了笑,未做他言,只觉得很多事过于蹊跷了,不是她一个闺中女子能参透的,不过楚家诸人对她的态度明显与以往不同了。她却没多大的感慨,亦或是动容。
回到了自己的小院,童妈妈又是一番‘掏心挖肺’的疼惜,这之后又说起了楚家大房的事,“小姐,今个儿大爷的外室正式入府了,那张氏带过来的儿子头一天就遭了大夫人的罚,现在张氏就在自个儿屋里哭着呢。”童妈妈是个话唠子,说的不好听点,就是长舌妇。
楚棠沐浴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裙,她之前所穿的一身衣裳也让墨巧儿拿去烧了,说是晦气。
楚棠‘哦’了一声,对楚居盛的内院并不感兴趣,吴氏越是闹,越会与楚居盛离了心,她在楚家待了这么些年,还没摸透自己夫君的脾气。
童妈妈又道:“张氏带入门的大儿子和大爷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阖府上下都在传言,张氏的长子也是大爷的骨肉,这不,大爷还打算将他也纳入族谱呢,就连姓氏都改了,叫楚云慕。”
楚云慕……
楚棠有点印象,上辈子,他是楚大爷的嗣子,深得楚大爷宠信,甚至隐隐有跃过楚宏的架势,楚宏虽是长房嫡长子,今后春闱却是屡试不第,后来只能靠着祖萌在保定谋了个芝麻官,故此,楚大爷对这个长子渐渐失了宠爱。楚云慕也因此备受关注,他今后好像与霍重华……私交甚笃!
楚棠倒吸了一口凉气,怎么哪里都与霍重华有干系!
作者有话要说: 霍重华:又被媳妇嫌弃了……
第51章 午夜轻罚
千工床的灯厨里没有点烛,却放了一顶三脚小兽炉,里面正燃着凝神香,这是楚老太太特意命人送过来的,说是楚棠今日受了惊吓,吩咐丫鬟们好生伺候着,莫要夜半入了梦魇。
楚棠抱着香软的秋被,脑子里却是楚云慕这个人。
楚云慕……楚云慕……
他是以楚居盛嗣子的身份入了府,虽说张氏受宠,且楚家阖府上下皆以为他就是楚居盛与张媌在对方夫君还没有过世时,就有的孩子,但他的身份依然很尴尬。不过此人心性极为阴沉,素日少言寡语,是那种不显山不露水的人物,到了后来却成了楚家的支柱,他能一步步顶着世道的流言蜚语,最后站在了人上人的位置上,定是能力与野心都十足的。
而且楚云慕与霍重华是外界皆知的好友,这二人定有某些相似的地方。
眼前又出现顾景航那张虚伪的面孔,楚棠一骨碌爬了起来,因着动作太快,灯厨里小香炉也晃了两晃,“随儿,现在什么时辰了?”
墨随儿被自家小姐吓了一跳,揉了揉困倦的眼:“嗯……约莫亥时三刻了,小姐,您早些歇着,乔嬷嬷亲自过来穿了话,要您明早也不必向老祖宗请安,您这两日可得安心养着,万一沾了不干不净的东西,还得请了道士来做法事。”
楚棠的思绪飘渺,哪里有什么心情顾及今日惹的一身晦气,她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对今日的事也毫无畏惧。其实,很多时候,活的人比死人更可怕。
“随儿,你可知大伯母如何罚楚云慕的?就是张姨娘带进门的那位。”楚棠问。
她知道吴氏肯定不甘心,不能违背楚大爷的意愿,也不能明面上对付张姨娘和那一对年幼的双生子,故此只能拿张姨娘的长子开刀了,毕竟楚云慕是顶着张姨娘前夫之子的身份,楚大爷官位在身,受不得勾搭有夫之妇的污名,所以说,就算楚云慕是楚家的骨血,他永远不可能认祖归宗,充其量只是个嗣子。
墨随儿虽不知自家小姐的目的,还是如实答道:“大夫人说二少爷既然已经改了楚家的姓氏,就该为楚家的祖宗尽孝,让他在祠堂外跪着呢。”楚云慕年有十三,在楚家男嗣当中排行老二,下人们畏惧楚大爷,面上都唤他一声‘二少爷’。
在祠堂外面跪着?
还不是没有承认他的身份。
楚棠沉吟片刻,又问:“给我准备衣物,再去小厨房拿些点心,我要出去一趟。”
墨随儿听了吓了一大跳,“小姐,您这是要去看二少爷?那可使不得,万一被大夫人知道了,定会怨罪您的。”
楚棠自然知道吴氏并非像她的家族一样通情达理,但她也知道就算今后自己落了难,吴氏也会不管不问,她犯不着顾及着吴氏,这些人面上对她好,也不过是看在楚老夫人的面子上,亦或者为了维护楚家和睦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