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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后,镇江。
因着一路顺风顺水,风和日丽,楚棠等人很顺利就到了镇江府。楚湛和沈鸿一早就在渡口接她。
楚棠穿着立式水纹八宝立水裙,加之身子偏瘦,此时还是看不出来有孕相。楚湛上前就搂了她在怀里,抱起来转了一圈,愣是吓蒙了青柳儿。
青柳儿是不知道楚棠与楚湛相依为命这些年,姐弟感情非常深,忙上前道:“大舅爷,您可仔细着,四奶奶她现在动不得!”
楚湛不悦了:“怎么动不得?我姐姐嫁了你们家四爷,还照样是我长姐。”
楚棠忍着笑,发现楚湛个头高了太多,已然一个大人了。她很欣慰。
青柳儿解释:“大舅爷您说的是,四奶奶她有孕了,您就快当舅舅了,您万不能伤了孩子。”
青柳儿是楚棠身边的一等丫头,说话时常大大咧咧,直接就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楚湛一愣,随即狂喜涌了上来,上上下下打量了楚棠,倒是没看到半点孕相,反倒是比他离开京城那会又瘦了,还是像个未出阁的姑娘家:“长姐,霍四怎么没来?”
楚棠闻言,有意中拍了他一下:“什么霍四,那是你姐夫!”
楚湛觉得自己很冤枉,天地良心,他是十分敬佩以及尊重霍重华的。
只是沈家人似乎并不这样,张口闭口皆是‘霍四’,尤其是舅妈沈氏,几乎是提到霍重华就不悦。
沈鸿走了过来:“楚棠,你总算是来了,家里人可是盼着呢。走吧,明日一早才能赶回府。”
从镇江去金陵,路经江宁,这之后很快就要到沈家了。
沈鸿还是那个老样子,死活不肯叫楚棠一声‘表姐’,他如今人高马大,肌肤成麦色,一看就是那种成熟的在马背上展示拳脚功夫的行家,如今更是不愿喊她了。
楚棠也不介意,上马车之前,先问了外祖父的情况,沈鸿叹气:“还拖着一口气,你赶紧跟我回去就知道了。”
因为楚棠有孕在身,沈鸿命马夫有意减缓了车速,于次日晌午才抵达沈家。
楚棠一下马车,入眼便是沈府的恢弘大气,江南巨贾的阔绰与底蕴跟京城大户比起来,丝毫也不逊色。鎏金的‘沈府’两个大字,映着日光尤为夺目。守门的孔武小厮,门楣上的姿檀木匾额,左右两旁的石狮子,每一处都彰显着沈家丰厚的家底。
沈岳入仕了,沈家的门庭又高了一等。
楚棠见一黑发老妇一直盯着她看,之所以说是老妇,是因为她的穿着和气度,舅母搀扶着她走了过来,她穿着正红妆蟒暗花缂金丝锦缎褙子,油光华亮的发髻上插了一只由夜明珠镶嵌的宝玉簪子。
看着精神矍铄。
老妇面色雍容,眼角的褶子出卖了她的年岁,但肌肤仍是白皙,尤其是那一头的墨发让楚棠纳罕。
这位该是外祖母了吧?
怎么看着不像!
沈老太太却是自楚棠下了马车之后,就开始泪不能抑:“我的兰儿啊!”
沈夫人小声道:“母亲,那就是棠姐儿。”
沈老太太怎会看错人?她不过是没忍住罢了。
楚棠像极了她母亲,也就是沈兰,如今的顾柔。
楚棠唤了一声:“外祖母。”
沈老太太回过神,瞧着楚棠就跟她的女孩儿一个样,搂在怀里当成了心肝。
楚棠内心极度犹豫。
沈家人这般思念母亲,可她却不能告诉她们,母亲还活在世上。
一番见礼之后,楚棠就将自己有孕一事告诉了外祖母和舅母,不知道她这个样子能不能去探病。
沈夫人笑道:“傻孩子,这有什么忌讳的,你外祖父可念着你呢。你也别想着让楚湛出去置办屋子里,自己家的闺女,哪能住外面!你就住你母亲当年的院子,我一早就命人打扫干净了。”
楚棠这下放了心,与此同时也颇为感慨,沈家是真心疼惜她的,将她当成了自家的女儿了。
楚棠去看外祖父的时候,他还在睡午觉,便没有打扰,又由沈夫人带着去了母亲原先住的地方。
小院清新如兰,亦如母亲的名字。
楚棠一踏足院子,就能感觉到无故而来的安宁,院角还有一架秋千,母亲是不是时常坐在上面看头顶的浮云?
她没出阁之前,一定过的很好。
楚棠唇角溢出一抹笑来,最起码母亲那凄楚的前半生,也有无忧无虑的时候。
沈夫人拿了书信给楚棠:“喏,霍四这么快就寄了信过来,估计是你离京时写的。”
楚棠尬了尬,难怪楚湛也唤霍重华‘霍四’了,都是这么学来的呢。
沈夫人命人好生伺候楚棠,又跟她说:“棠儿,舅母先去商号里有些事要忙,晚些回来亲手给你做好吃的。”
沈夫人会烧了一手好菜,这个楚棠已经听闻了。她送了沈夫人出月洞门,就有些心急的拆开霍重华的信,他一定是想她了,她也想他呢。
结果,一打开之后,楚棠懵了。
‘勿念’?
他就给她寄了两个字?!
楚棠盯着‘勿念’看了一会,算是欣赏了一会状元郎的书法了,之后命人备笔墨,也给霍重华回了一封,硕大的澄庆堂的白纸上只有‘不思’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