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穗长出一口气:“说半天想要鞋啊,行了,麻烦先生给他回信,让他以后少说有的没的……”
老童生心里觉得小姑娘说的不对,这文采这绵绵情意都快赶上鸳鸯蝴蝶话本了,怎么到小姑娘这里就干净利落变成‘有的没的’?
瞧瞧这满篇深情‘啧啧’老童生对着信纸摇头,多好一小伙儿,非看上一不解风情的榆木疙瘩,简直媚眼抛给瞎子。
“这还有一点儿”老童生几乎替写信人悲叹,恨不能敲开麦穗脑袋“冬夜寒冷孤寂,好想早日回乡与穗儿完婚,日后夜夜同眠。想你念你,夫陈长庚字。”
第51章
十一月底,一个棕色包袱放在陈长庚帐篷,鼓鼓囊囊看不出装的什么。微起骨节的纤长手指细细解开,里边两双厚实青布棉靴,靴子里四双白袜。
陈长庚坐到床边脱下鹿皮靴子,换上新白袜青布靴,在地上踩了踩暖和柔软又舒适。陈长庚围着棕色包袱皮儿转了几圈,眼睛看着红条信封,信封上写着‘陈长庚启’。
麦穗大概气炸了吧,也不知道信里会怎么骂自己,陈长庚像是做了什么恶作剧的孩子,笑的有点得意有点小坏。姐姐那么疼自己,其实舍不得怎么骂吧?
又转了一圈,身上穿着姐姐缝的棉袍,脚下媳妇纳的新棉靴,舒展舒展身体捏起信封弹了弹,嘴角笑意盈盈拆开。
“长庚见字如面,以后你写信就写信,不许多说一句废话!尤其不许说什么想啊、念啊的,多大人了不害羞吗!”
果然劈里啪啦一顿,陈长庚笑意融融,透过信纸他几乎看到麦穗儿站在自己面前,手插腰活力四射教训自己。
好可爱,这算撒娇?就算吧,自家媳妇就是这么与众不同,陈长庚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
下边写新县令新政,写堂兄几乎倾尽家财帮族人买地,自己也把一支金镯借出去,等明年有收成了再还回来。写乡亲们感激新县令,恨不能立个长生牌。
陈长庚眼睛看着信纸,随手端起茶杯慢慢啜一口咽下去。成蓼兰倒是聪明,把无人闲地归拢再卖出去,这样既可以把退回去的钱粮收回来,又可以鼓励农桑,还可以预防将来无主之地起纠纷。
一举多得,对□□现齐军仁慈,对上粮税一点不少显得三公子会用人,聪明。聪明好,陈长庚清冷评价,聪明也不枉当初举荐一回。
成蓼兰以前是陈长庚手下一个文书,清淡一笑陈长庚放下茶杯继续往下看:
“还有一支金镯,我去金铺换成银子给我娘送去买地。虽说我娘把我卖给你家,到底生养我一场,人得有良心。我是内当家!家里事我拿一半我说送就送,不许你废话!”
噗~陈长庚想幸亏自己刚才咽下去了,否则那口茶非喷出来不可。怎么能这么可爱,他几乎看到麦穗双手叉腰,凶巴巴昂着下巴掩盖心虚的小模样。
好可爱,想捏。
陈长庚算是体会到他娘当年疼爱麦穗的原因,就跟胖乎乎小奶狗似的‘汪汪汪’奶凶奶凶讨人喜欢。
可怜青合县街头讨生活的老童生,写这一段时,看着麦穗凶巴巴的样子简直痛心疾首:哎呦瞧瞧,叫小伙儿给惯成啥样了,钱给娘家不打招呼还凶,啧啧。
可是心里有点甜是咋回事,他要是有钱也想惯惯老妻,就这吧,今天做了这单生意,回去给老妻买两块油糕甜甜嘴儿。
这娇惯的心情~软软腻腻的叫人欢喜,陈长庚眼里笑意融融好像三月阳光。
至于麦穗把钱给娘家,陈长庚根本不在乎,只要不认回去就行。麦穗有他一个就够了,别人最好还是别靠近,陈长庚冷心冷眼。
好舍不得就剩最后一页,就算品茶拉长时间,和姐姐相处的时间也快没了。陈长庚一边甜蜜一边酸涩翻开最后一页:
“凡事有再一再二,没再三再四,你再敢啰哩巴嗦一堆废话,等你回来揍你!”
隔着信纸都能感觉的斩钉截铁的力度。
老童生当时特别想免费加一句,你媳妇挥着拳头好凶。不过不用加陈长庚也能想到什么样子,他和麦穗相伴十年,麦穗什么脾气模样早已刻在心上。
嘴角笑意悠悠韵长,陈长庚透过信纸好像看到麦穗一颦一笑,一喜一怒鲜活动人。
好想她
再从匣子里取出白纸,一点点仔细在案几上铺平,细致的动作似乎在对待自己爱人,这张纸扬扬千里,最终会落在她手里。
想揍我是吧,陈长庚瞟一眼木架上九尺蛇矛笑笑,等回去你以为还能一手拖走我?对着白纸笑嗔:没心没肺我在这里天天相思苦,你在家高高兴兴,怎么让人不舒服呢?
陈长庚笑意不减,提起狼毫在砚台饱蘸墨汁。
腊月十二旱了许久的冬天开始下雪,不大但也不小。纷纷扬扬雪花静谧的从天空落下,过两三日地上树上屋顶软踏踏一层几寸厚。经过买地喜悦的村子安静下来,家家户户缩在屋里。
麦穗托王善娘孵的小鸡长到半尺长,关在鸡窝里叽叽喳喳欢的很。孵出十三只要了六只,如今还剩下五只。麦穗端着一瓢烫熟的鸡食在栅栏上敲敲,嘴里‘咕’叫,半大鸡仔争先恐后从鸡窝扑腾出来。
鸡窝是盖房时顺带盖的,青砖青瓦大半人高小屋子,半墙上一个月牙门洞,隔空架着层层木棍铺着稻草,又暖和又隔寒。
一个鸡仔挤得慢一步,扑扇翅膀从门洞摔下来。麦穗笑眯眯,小鸡仔抖抖翅膀站起来,然后俯低脖子向前伸,抿着翅膀‘喳喳’冲过来,雪地上留下一串轻巧竹叶印。
“别挤、别挤,都有”麦穗眉眼弯弯看着很慈爱。
小鸡仔撅着屁股脑袋都闷在食槽,有力气大的整个挤得站在食槽里,有跳上沿儿被挤下去,摔个屁股墩继续往里挤。
麦穗看的可乐:“好好吃快点长大,长大我有肉吃。”笑眯眯
“麦穗儿~麦穗儿在家没?”前院传来秋生娘声音。秋生跟陈长庚走了,前些日子买地麦穗又悄悄借给她几两银子,因此秋生娘跟麦穗亲香的很。
“在呢”麦穗脆声应了,把瓢翻过来在栅栏磕磕,瓢里沾的零星鸡食三三两两落在地上。鸡仔们吓一跳四散跳开,很快又聚拢起来你争我抢啄食。
“这么冷的天慧嫂子怎么过来了,进屋炕上坐,我去把瓢一收拾。”麦穗从后院出来,一边嘻嘻笑着招呼,一边去厨房把瓢洗干净放下。
再进屋麦穗去桌上取香脂擦手,扭头问秋生娘:“慧嫂子找我什么事?”问完从小火炉上取下铜吊子,给秋生娘冲一杯热气腾腾浓茶。
人逢喜事精神爽,原本眼看活不成的秋生娘,这会儿精神的很,脸上软皮儿也多些润泽。坐在炕沿捂着茶杯秋生娘羡慕:
“你这屋可真暖和,喝茶也方便。”
麦穗笑眯眯上炕:“不知道长庚一天怎么捣腾,送回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幸亏我在姚家见过,不然都不知道该怎么用。”
秋生娘放下茶杯,笑道:“不是嫂子没羞没臊问你们小夫妻私事,我这是惦记秋生,不知长庚信回来没,秋生有没有跟着带话回来?”
上个月秋生跟着信送回七十文,还带话回来说他现在是陈长庚亲卫,吃得饱穿得暖一月一百钱,让他娘别担心。
“算日子是今天,可这雪下得难说。”前两封信都是十五回来的,今天麦穗也说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