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爻垂着眼皮,珍惜地把溏心蛋吃完,克制地没有多问。
放下手里的勺子,玄戈看着陆爻的发旋,“你好像并不惊讶。”陆爻抬眼,下意识地又咬住了下嘴唇。
倾身过去,玄戈手指轻轻捏住了对方细白的下巴,“别咬,把自己嘴唇都咬出血了。”
可能是对方凑得太近,陆爻微微睁大眼,但下意识地就按照玄戈说的,松开了牙齿。
玄戈就着姿势,拇指小心地擦了擦那点血珠,低声夸奖,“乖了。”
感觉耳朵有些烫,陆爻错开视线,回答之前的问题,“我超惊讶的。”
“没看出来。”坐回自己的位置,见陆爻一双清凌凌地眼看着自己,玄戈笑了,“好,你超惊讶,是我眼睛不好。”
吃过早饭,玄戈就出门去锦食,走之前还留了备用钥匙给陆爻。
等人走了,房子里就完全地安静下来。陆爻盘腿坐在地板上,面前摆着那把造型奇怪的刀。他回忆了好一会儿,干脆拿了墨水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连画了好几页才确定了方案。
伸手从旁边把自己的双肩包拖过来,打开里面乱七八糟什么都有。陆爻从侧面的小口袋里,摸了九块白色的石子出来,每一块上面,都用颜色不同的线条画了几笔。
陆爻嘴唇上下翻动,快速地念着什么,同时把九块石子都按照某种规律摆好,将那把刀围在了中间。
对比着自己画的草图,确定位置没有出入,陆爻这才进行下一步。他弄破了指尖,在每一块白色石子上,都沾了滴自己的血上去,随后盘腿坐正,收敛了心神,
“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普告九天,凶秽消散,道炁长存……”
室内的气流慢慢产生了变化,陆爻每发出一个字音,就能明显地看到,刀面上的纹路变浅了一分。几分钟后,在陆爻声音停止时,刻纹已经完全消失。
而从中逸散出来的团团血气与黑气,都被白色石子迅速吸收。之后,石子的表面又添了几丝红黑色的裂纹。
陆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把石子收回包里。在地板上呆坐了一会儿,他重新拿起之前的墨水笔,在白纸上认真写字,
“谢谢你的照顾,我走了。”
笔尖悬在纸面上,动了好几次,却都没写下其它任何文字。陆爻看着纸上的字迹,有些出神,隔了好一会儿,他才像是放弃了一样,换下一行,一笔一划地写好自己的名字,陆爻。
将三枚硬币拿出来压在纸上,陆爻就去沙发边收拾自己的东西。才折好衣服,他又站起来几步过去,重新把硬币拿起来握在了手心里。
以及写了锦食的地址、还签了玄戈名字的硬纸片,陆爻纠结了一下,也重新放回了包里,并且给自己找好了理由——本来就是写给我的。
东西收拾好,陆爻又勤快地去接了一点水,仔细地浇了小阳台上养着的薄荷,拿毛巾擦了一遍地板,打扫厨房,连锅盖都洗得光亮照人。
等卫生间都打扫得干干净净,陆爻才提着自己的双肩包,跨出了门。
晚上。
玄戈把三鲜肉片汤装在餐盒里,又装了满满一盒水果什锦饭,最后用袋子打包好。正关店门,一个常来的熟客路过,和他打招呼,“老板今天关门关得挺早的,”可能是看见了店门口的餐盒,对方笑道,“这么多夜宵不怕吃胖了?”
玄戈把钥匙勾在小拇指上,嘴角的笑意就没消下去,挺耐心,“不是夜宵,家里养了一只猫,”他顿了顿,笑容更深了一点,“娇气,不好养,还爱挠人。”
“带回去给猫吃的?”对方也没怀疑,反而深有感触,“就是啊,猫都娇气,我家里那个小祖宗也是,挑食得厉害!什么都不喜欢吃,愁死了……”
玄戈听着只是笑,心里想着,其实再娇气一点也没关系。
到了家门口,玄戈拿钥匙开了门,里面没开灯。
手习惯地放到开关上,正准备按下去,却顿住了,沉默了几秒,玄戈试探性地开口,”陆爻?“
意料之中的,没人回应。
玄戈站在门口,背后是暖黄色的楼道灯光,眼前是静默的黑暗,就这么站了快一分钟,他最后还是按下了开关。
果然,迎接他的,依然是满室的空旷冷清。
把还热着的饭菜放到桌上,就看见陆爻留下的纸片。
视线在上面黏了一会儿,玄戈紧绷着的唇角慢慢勾了抹笑出来,叹了口气,声音几不可闻,“还真是跑得快,我就这么不让你信任吗。”
第10章 第十卦
秋分之后,天气就凉了下来。
玄戈用青瓷小碟盛了一勺汤,尝了尝味道,觉得有些淡,又加了点盐进去。店门被推开,是熟客。
“今天吃什么?”
对方把公文包放到旁边的椅子上,也没看菜单,“就一份排骨莲藕汤吧,很久没吃了。”
“嗯,等二十分钟。”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店里就两个人,熟客找了话题和玄戈聊天,说自己之前一个多月都在外地,忙得人都瘦了几斤。
玄戈笑着岔了句,“那一会儿多给你装两块排骨,补补。”
对方双手合十,语气夸张,“感恩老板!”收回手,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老板家的猫还好吗?我家那只在闹脾气,之前把它从朋友家接回来,结果两天都没理我。”
听了这个问题,玄戈切葱的手一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嘴里回答,“不好。”拿瓷盘来装好葱花,他顿了一会儿才接着道,“给他带吃的回去的那天晚上就跑了,一直没回来。”
对方也没想到找个话题竟然就戳中痛处,有些尴尬,赶紧挽救,“猫都是这样的,喜欢去看外面的花花世界,但它知道谁对它好,总会回来的。”
说着,又说起自己小时候,爷爷家养的猫半夜跑出去,隔了两年又回来了。
后面的话玄戈没怎么仔细听,他把汤盛了一大碗出来,又撒了点葱花,端到餐桌上,“那就借你吉言了。”
晚上八点,玄戈早早就关了装饰灯,拿了本子出来记账。写了几笔,他下意识地看向门口,总觉得可能下一秒,就会有个人扒到门框上,白着一张脸,气喘吁吁地喊他的名字。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会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玄戈想,可能是因为对方跑得太快,而想说的还没来得及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