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姐,咱们离得这么近,真不叫摄影师来、下去拍点东西嘛?”
“急什么。我现在是病人的身份住在这,不是主持人也不是记者。你倒是沉住点气。”
“那……”
“饵都丢下去了,鱼闻到味就会来咬钩的,”她抿着口红。小拇指轻蹭下唇,浅浅的一层红便晕染开,边冲镜子里的自己微笑,复又抬头,看向年纪轻轻的小助理,问,“还是说,你看过姜太公直接扑进河里捞鱼?”
什么姜太公什么鱼的。
那小姑娘仍是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
却还是很给面子地点了点头,随即专心替她梳头发,不说话了。
倒是方圆迟迟没走,直到这时,才找到空子插话。
“我刚才在楼下看到艾卿了。”
他说。
简简单单的一个陈述句。方才还言笑晏晏的美貌佳人,闻言,却顷刻间脸色转冷。
回过头来,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在哪?”聂向晚问,“你别告诉我,她去十六楼了。”
“嗯。”
“唐进余跟她一起?”
“没有,”他摇摇头,“不过我刚才瞄到,他们好像在发微信。”
话音刚落。
两个小助理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情绪:完了。
挤眉弄眼地叹息一番,不敢发出声音,又齐齐埋怨地瞪向方圆——方圆却压根没看过她们一眼。
他全程都盯着聂向晚的肩膀。
不是脸也不是任何暧昧的部位,只是肩膀,盯着她,又不敢直视她。
沉默片刻。
他低声试探道:“你……要去见她吗?”
*
而艾卿此时尚且不知,自己即将“大祸临头”。
她正坐在另一间——准确来说,正是昨晚来过的、王蕴雪母子暂居半个多月的vip病房内,感受着唐母平素温和模样背后的狂风骤雨。
王蕴雪只是在哭,王成烨则早被唐进余安排到隔壁的隔壁,避开大人们的剑拔弩张。
然而唐母的悲伤与愤怒早已沸腾至无可解,见王蕴雪始终不肯回答她昨晚发生什么事、为什么唐守业见过她之后就突然病情加重,事后抢救无效死亡,一时情绪失控,抓起床头柜上的一只花瓶,便劈头盖脸朝人扔去。
如果不是唐进余站得近,一手把人拉开,这花瓶险些就把王蕴雪砸得头破血流。
她泪痕尚未干在脸上,拍着胸口,惊魂未定地看着地上一地碎片。艾卿则在唐进余的示意下、过去扶开她,到角落里的沙发上坐下,尽量离唐母远一些。
“妈。”
剩下唐进余眉头紧锁,独自应付情绪不太稳定的唐母。稍顿了顿,又轻轻扶住母亲肩膀,低声劝慰道:“冷静一点,我们安静一点,坐下来聊好不好?”
唐母却根本不给面子,冷着脸,一把拂开他手。
没了花瓶,她又开始寻找着附近更趁手的“武器”。正好看见小茶几上一把水果刀,当即想也不想就探手要拿。
动作却接连几次被唐进余拦住或格开。
事不过三,她忍无再忍,反手就给了儿子一个响亮的耳光。
“你现在在替谁说话!”
她声调拔高,几乎是在尖叫的腔调,满眼都是泪,眼眶红得像要滴血。
鬓边藏不住的白发漏下几根,愈发显得憔悴无比,打人的力度却一点没轻,唐进余脸上立刻浮现出清晰的五指掌印。
唐母一把推开他,又开始重复地哀叫道:“一定是她!我知道一定是她——”
她转身,几步便逼近了沙发上瑟瑟发抖的女人。手里握着寒光凛冽的刀/具。
“王蕴雪,你没安好心!你想抢我们家的钱,没门!我告诉你没门!”
“我没有……”
“你以为气死守业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带着儿子享我们家的福?你以为我会帮守业养那个孩子?你想都不要想!”
“我没有……”
唐母越逼越近,王蕴雪整个人都几乎缩在了艾卿怀里。泪水沾湿了她的前襟。
艾卿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又看唐母整个人几乎是疯疯癫癫的样子,不由抬头看了唐进余一眼。还没开口,唐进余已二度拦在唐母面前,握住她拿刀的手。
或者说是紧攥住。
“够了。
”他语气仍是平静的,脸上的神色却已是极痛苦了——悲伤的明明并不止唐母一个人,然而他却要在悲伤的同时扮演安抚者的角色,与自己的母亲对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