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岸边,服务生递来干净毛巾。
沈棠初擦干脸上的水,碰了碰梁盼的胳膊,声音有些低:“其实,我有个朋友……”
梁盼翻了个白眼:“拜托,我们认识几年了?”
“差不多十年。”
“那你还跟我玩我的朋友就是我这破把戏?谁惹你了,说!”她一副要撸起袖子干架的样子。
沈棠初笑了笑:“也没什么,我就想问你结婚以后开心吗?”
梁盼:“开心啊,不然我结婚干嘛,一个人过不爽吗?还不是因为喜欢他。你别看杨凯南那个人狗里狗气啊,其实他……”
老样子,说起杨凯南就没完,而且越说越兴奋。
沈棠初也不打断她。
泳池的水温柔地波动,在月色下幽绿幽绿的,衬得那双琥珀色眼眸更安静,直到梁盼说完她才若无其事地问,“那要是根本不喜欢对方,那怎么办?”
梁盼的眼神忽然收敛。
她意识到什么,不安地打量着沈棠初,有些为难,怕说错话,连语气都变得谨慎:“那就……换个更喜欢的结婚?”
沈棠初轻弯起唇。
好像并不在意,又像是真把这句话听进心里去了。
“好。”
沈棠初的反应太平静了,平静到有些反常,梁盼手臂忽然起了层鸡皮疙瘩,“好什么?”初初宝贝别吓她啊。
“没事,你先歇会儿,我一个人玩几圈。”
说罢,沈棠初沉进水里,翻身,脚在池边轻轻一瞪,手臂推出去,腰腹部用力,两腿摆动,一个漂亮的蝶泳姿势游出去。
从身后看,她就像一只漂亮的夜光金鱼,在月光下粼粼发光,孤独地游向远处,仿佛要把什么彻底甩开,美丽而又决绝。
泳池里很安静。
她闭气的时候,能听见鼓动的心跳声。
脑子里不受控地想到一件事。
那年她高考完,故意掐准项希尧不在港城的时机,飞落地正是深夜,这才打电话给小叔叔。
不出意外又是一顿骂。
项希尧让她待在原地别动,沈棠初乖巧等着,不到半小时,她认出傅柏凛那辆保时捷开过来,她还记得车牌号。
车灯轻闪着在她面前停下,然而下车的却是周荷。
“我是阿凛的朋友,来帮他接小朋友。”周荷是真把她当小朋友,上车后给她系安全带,帮她调座椅,问她高考成绩,偶然开几句傅柏凛的玩笑,显得与他很熟。
那是沈棠初第一次见到她。
一路上,她敷衍地和周荷聊天,问一句她答一句,不能说不礼貌……但是,她清楚自己不喜欢这个人。
她感觉心脏像被雨水浸泡着,酸涩,隐隐发痛,开始后悔自己贸然跑来的举动。
难怪嫉妒是七宗罪之一,她心想。
明明都没拥有过这个人,连嫉妒的资格都没有就妄想占有,这样的自己真的很讨厌。
周荷带她到中环一家酒店的宴会场,分公司在这里举办活动,傅柏凛见了她没说什么,又找了个助理姐姐看顾她,周荷跟他一起不知去了哪里。
后来沈棠初坐立不安,她等不下去,一紧张就想去厕所。
助理姐姐给她指了路,就在靠近安全通道的那一侧。
沈棠初没想到会撞见傅柏凛。
都怪安全通道里传出烟味,她才停下脚步。
她到的时机不巧,对话已经走到尾声,却又刚好是重点。
周荷在向傅柏凛告白。
不是沈棠初想象中那种少女式羞怯犹豫的告白,女人的声音平静中有些伤感,好像已经被拒绝过,她说:“我还是想问,如果我不是你父亲安排的人,你会喜欢我吗?”
沈棠初在那一刻几乎不敢呼吸。
她攥住拳,手心微微出汗,比上高考战场还紧张。
这段私人对话她不该听,也不想听,沈棠初脑子木木的,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念头准备走开,偏在此时听见他开口。
那人声音比夜雾还凉,淡淡地不沾烟火:“没有这种如果。”
他说:“我早知道你是什么人,傅震宇知道的,就是我想让他知道的,”顿了会儿,他又说,“抱歉。”
几乎是下一秒,有人跌跌撞撞从里头跑出来,沈棠初都来不及躲,就跟周荷哭红的眼睛撞上。
那一刻她优雅尽失,眼妆都有些花,狼狈极了。
很难说清那时周荷复杂的眼神代表什么。
但现在,沈棠初开始懂了,人和人之间或许存在某种微妙的守恒定律,她曾目睹过周荷的狼狈,而现在,换她在节目上从容微笑,用只有她们彼此才能听懂的潜台词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