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天色一点点暗了下去,朱平章懒得打这种没头的官司,喝了一声:“行了,别闹了,等过了年再说。”看了眼床上躺的病弱儿子,朱平章瞪了高氏一眼:“按照王太医的方子来,你少拿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往子昊肚子里灌。再有下回,你给我滚回家去。”
高氏唬的连连点头,还不忘为自己辩解一句:“我也是有些着急了。”
老夫人瞅了瞅高氏,伸手拉住了朱子裕,让他扶着自己回屋,高氏将人送到门口,远远地还听见老夫人和朱子裕说:“往后她再欺负你,你和我说。什么东西,还敢给我孙子脸色看。”
虽然知道这种事和祖母说了又没用,老太太最是心慈手软的人,也不会给高氏什么处置,顶多说两句就罢了。但今日这出意外,还是让朱子裕兴奋不已,他最烦的就是高氏当着老夫人和镇国公面刻意表现出来的慈爱,如今能提前戳破她这张伪善的面孔,可以算作是意外之喜了。
朱平章看了眼不知所措地高氏,冷哼了一声:“在子昊好之前,你少来这屋呆着。”见高氏愣在那里,朱平章喝道:“还不赶紧回去洗脸换衣裳,让谁等着你不成?”说着一甩袖子走了。高氏呆呆地看着镇国公上了软轿,两手慢慢地握起了拳头,长长的指甲扎进了掌心,翻出点点血花。
朱平章因朱子裕与高氏的恶劣关系、朱子昊的重病终于对后院多了几分重视,又听说符纸是高夫人亲自送来,险些对高家翻了脸。在高氏的再三哀求下,朱平章才没找高家麻烦,勉强丢下一句:以后少让她上门,你也少回去这样的话。因此在大年初二的时候,高氏没能回娘家。
听着外面的鞭炮声响,想起在床上起不来身的儿子,高氏对那个所谓的圣道姑有些怀疑起来。若是管用,怎么她的符纸治不好子昊的病呢;若说不管用,可做了法确实让人高烧不起,虽然烧错了人……
而高家在高老太太死后终于在彼此的扯皮谩骂瓜分完了那些财产,高氏父母作为嫡长终于将嫡出的庶出的弟弟们撵出了宅子。高氏不找高夫人,高夫人也没空去管镇国公府的事,她整日在老夫人原来的屋子转悠,总觉得高老太太的东西不会只剩下最后那些,些许是藏在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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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正月十五这天,朱朱和青青将做好的各色花灯挂满了整个院子。连草木枯零地园子也挂上了一盏一盏的红灯笼,显得分外喜庆。
书画坊在十五这天也开张营业,青青亲自做了一盏仙女灯。灯笼的六个面上皆有一位婀娜多姿的仙女,或捧着芍药、或吹着笛子,个个风姿绰约、貌美如花。朱朱做了一盏四君子的灯笼和有十二花卉的彩灯,又有姊妹俩画的扇子九把,与灯笼一起作为书画坊在灯节搞活动时的彩头。
至于题目,有灯谜、有联句、有诗词歌赋、有天文地理、围棋残局,各分了难以程度,答的越多选的题目越难,越有机会得到大的奖品。
由于书画坊对书香居士和食盒的画进行了限量销售,一下子将两人的书画作品推到了令人咂舌的高价。如今有机会免费赢得此二人的书画作品,京城的学子们知道后跃跃欲试,都想去博一博。如若得到了东西,可是又有里子又有面子的事。
晚上各家各府早早地吃了饭,男女老少们就都出门了。沈雪峰来徐家接着朱朱走了,朱子裕在徐鸿达的怒视下依然厚着脸皮拽走了青青。王氏、吴氏都刚查出喜脉来,加上宁氏三个孕妇,谁也不敢出门,因此徐婆子领着他们在家打叶子牌。
徐泽浩一手一个拽着徐泽天和徐泽宁两个,徐泽翼和徐鸿飞把女儿抱在脖子上,徐鸿达把小儿子徐鸿然抱在了怀里,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出了门。
此时京城的百姓们大多数都出来了,都去瞧一路上千姿百态的花灯,又有那会做生意的摆了各种小摊在路的两边,有各色小吃、有泥人、有竹编的花鸟鱼虫、还有套圈等玩意,别提多热闹了。
朱朱第一次看见这么多漂亮的花灯,她只顾贪恋四周美景,一个不留神被后面的人撞了一下,沈雪峰连忙扶住她胳膊,待她站稳后轻轻拉住她的手,俊脸红彤彤地不敢看她:“路上人多,我拉着你。”
朱朱害羞的鼻尖都冒出汗来,她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沈雪峰,只见他连耳根子都是红的,忍不住扑哧一笑。沈雪峰回过头来看了眼朱朱,在灯笼的映照下朱朱脸颊粉嫩嫩的,亮晶晶的眸子里带着些羞涩,沈雪峰看的心头火热,忍不住伸出手在她的脸上捏了一下。朱朱轻轻地哎呀了一声,沈雪峰才回过神来明白自己干了什么,有些窘迫地轻轻咳嗽了一声,朱朱歪过头去不敢看他,只佯装被路边的花灯吸引了。
比起这对小情侣的羞涩,朱子裕和青青就大方多了,他俩拉着手直奔最热闹的地方。青青最喜欢看的就是各种手工制品,朱子裕就领她往那样的摊子上去。青青一会摸摸柳根雕老寿星、一会瞧瞧草编的小兔子,一会买一个竹子编的小鸟。天莫、玄莫和宝石三个跟在后头,时不时地帮着付钱抱东西。
青青买了一套木头涂了颜色画的脸谱,朱子裕看到旁边摊位有一个木头雕刻的空心娃娃,拿过来递给青青:“看这个可否喜欢?”青青拿起来摆弄了一下,摇了摇头让他放回去:“我知道有一个好玩的娃娃,也和这样的差不多,就是头和身子一旋转就能拧开,然后一个套一个,大的套小的,最多能套上十二个娃娃呢。”青青说的有趣,那卖娃娃的也眼前一亮,忙笑着说:“姑娘若是喜欢那样的明日再来,我保管有你喜欢样式的娃娃。”
青青看着摊位上用木头雕刻的各样东西,忍不住笑着问道:“这些东西都是你自己做的?”
那小伙子搔了搔头,回答说:“我家是祖传的木匠,我干活休息时就喜欢用边角料做些零碎的小玩意,姑娘喜欢什么样的东西只管和我说,保管做的出来。”
青青想起家里的两个妹妹,如今女孩子玩的东西实在是少了些,像她前世幼年最喜欢玩的过家家两个小妹妹就从未玩过。
青青比划着说,要做一个三十公分高的小房子,可以从前面打开,里面床、柜子、桌子、多宝阁、屏风都要和真的一模一样,只是要做的小小的。还要做几个娃娃,手掌大小就好,手脚都要和真人一般无二,还要给穿上衣裳,打扮的和真人一样。
那小伙子笑道:“倒也不难,只是费些功夫,姑娘若是信的过我,我就接了这活计。只是胳膊腿那么长,怕是不方便穿衣裳。”
青青细细和他说了关节怎么要做,头是什么样的,最后还不忘嘱咐他只要把头的形状雕好,眉眼和嘴唇她会自己涂色。那小伙子极有灵性,青青一说他就明白了大概,回去只要多试就成了。青青从宝石手里拿过钱袋,给了他一两银子,嘱咐他若是做好了就送到自家的宅子去。那小伙子认真地记了地址,又给宝石背了两遍,表示自己记住了。
朱子裕瞧见不远处一趟小吃摊子,忙拽了下青青,问道:“晚上吃的那样早,这会儿饿不饿?有没有想吃的?”
青青也瞧见了前面一排十来个摊位,四周都坐了满满的人。青青正挨个看去在琢磨吃什么呢,就听朱朱叫她。回头身一看,只见朱朱和沈雪峰单独坐在一张桌上,上面摆了满满的食物。
朱子裕和青青过去一瞧,忍不住笑道:“你们这是打算把这把些摊位上的吃食都尝一遍啊。”朱朱站起来接过老板递过来的馄饨,一边拿勺子给青青拨了半碗一边笑道:“每样少吃些,这样就可以多吃几样了。”
姊妹俩坐在一起你喂我一个,我夹给你一个。朱子裕和沈雪峰坐在一边眼馋地看着她俩,又互相对看了一眼,脸上都是满满的埋怨,似乎都在怪对方那么大的京城,怎么偏偏和自己碰到一起了。
既然聚在了一起,索性就去猜灯谜。沈雪峰是探花、朱子裕虽没考功名,但这些年读的书也不少,因此各商家铺子挂的灯谜都难不住他们。只是他俩也不是遇到灯谜就猜,只挑那青青和朱朱看上眼的,一会功夫,身后跟着的几个人手就满了。
青青手里拿着一盏嫦娥奔月灯和众人提议道:“前面就是书画坊了,不如我们过去歇歇脚,也瞧瞧是谁赢了咱家的彩灯。”
书画坊此时已经围满了书生学子们,也有些家境清贫的官员也过来凑热闹。书画坊的谜题分易、中、难三等,每等又分八个类别。
易等的字谜根据回答对的个数可以获得常见的花灯、颜料、毛笔等物;中等难度的则是墨、砚、书册,全部答对则有机会获得书香居士的扇子;至于最难的一关不紧要答的题多,题目的难度也让人瞠目结舌,当然没有闯到最后一关的也会根据答题的数量获赠扇子或其他物件。这些题有青青、朱朱姊妹出的,也有徐鸿达给的题目,朱子裕和沈雪峰也绞尽脑汁贡献了不少。
几人从没从前面挤,从后门进了书画坊,伙计们早准备好了茶点送到了雅间里。青青推开雅间的窗户,几人坐在里头正好一边喝茶一边听下面答题对对子。遇到好的联对,或是挑战最难题目的,几人就会凑到窗前往下看看。
十来个人挑战失败了,拿了礼品后退到一边看别人答题。徐鸿达几人抱着孩子也逛的也有些累了,知道青青铺子有字谜也过来凑热闹。徐鸿翼、徐鸿飞两个带着孩子们上了楼,徐鸿达则站在下头听他们猜谜。
此时猜谜的是国子监的一个学子叫郑元明的,他连闯了九关后只剩最后的一道题,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都在猜测着他是否能拿走书画居士的花灯。
掌柜的笑着问郑元明:“不知郑公子想选哪个类型的题?”郑元明看了看剩下的几个名目,颇有些自信地说:“选围棋残局吧。”
两个伙计小心翼翼地托着一张棋盘放到桌子上,眼前的棋局一条黑龙横卧在棋盘上,一把锋利的大刀从架在龙头之下,眼看着就要一刀将龙头斩下。郑元明做的是要将黑龙救下解开必败之局,也不必分出最后的胜负来就算他赢。
郑元明既然敢选残局必定是对自己棋艺信心满满,只见拿起黑子,略一思索便落下一子。掌柜的下棋水平普通,但有提前教好的应对之策,因此极快地跟了一子。眨眼间,两人便争斗了十来个回合,黑龙与白刀奋力地厮杀,试图挣脱开必死的困局。
郑元明下的很吃力,青青在上面看的很认真,眼看着黑龙就要挣脱白刀的束缚,掌柜的拿着棋子不知该何处下手。忽然一声清脆的声音在头上响起:“‘平’位二八路。”郑元明下意识抬头一看,只见一位少女戴着面纱立在二楼的窗前,正认真地看着楼下的棋局。
因被白色的面纱遮挡,郑元明看不清少女的长相,但仍被少女那双充满着自信的漂亮丹凤眼所吸引,一时间神情有些恍惚。待回过神来,那柄白刀已由砍化为刺,冲着黑龙的心脏狠狠地刺来。郑元明不敢再走神,艰难地一躲,舍去一只龙爪换来半分生机。
郑元明正在思考下一步怎么走,楼上女孩却已朗声说道:“黑子已获生机,掌柜的,将花灯与他。”郑元明连忙抬头想说些什么,却见那女孩毫不留恋地转头离开了窗口。
郑元明痴痴地站在楼下,掌柜的连叫他几声才反应过来。看着掌柜的指的三盏花灯,郑元明下意思就选了仙女那盏。在他心里,刚才那下棋的女子宛如仙子一般美貌、清冷且高不可攀。
徐鸿达看着这十来岁少年似乎陷入了单恋的泥潭,忍不住替他抹了一把辛酸泪,悄没声息地从后院溜上了楼。徐鸿达上来时正瞧见朱子裕正殷勤地给青青捻去松子仁上的红皮,忍不住说道:“幸好青青机灵带了面纱,没透漏身份,要不然明天指定有上咱家提亲的。”
朱子裕闻言毛都炸了,就看了个花灯,咋还多出个情敌呢?
第53章 水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