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邻居都连声称是,又有人说:“你们有这样的福气,以后的日子,就要好起来了!”语气中不乏羡慕嫉妒。
雍若笑:“借您吉言吧!”转身进了院子,关上了院门。
让周围人知道自己“有靠山”,大约是可以避免掉一些麻烦的,她自然就不会藏着掖着,以免那些横行霸道之徒以为自己一家可任人欺凌。
只不知,这一招能不能吓住那些鼠窃狗偷之辈?
闩上门,雍若回了正房。
屋里的三个人,雍荞眼里含着泪,仍在抽噎;雍苗爬上了周氏的床,和衣躺在周氏身边,隔着被子抱着周氏,脸半埋在被子中,看不到他的神情;周氏已平静下来,手在雍苗背上轻轻抚拍,柔声安慰他。
雍若突然觉得:让雍荞、雍苗这么一点大的孩子,面对死亡的威胁、面对父母双亡的痛苦,实在很残忍!
看见雍若进来,周氏有些气弱地问:“都走了?”
雍若点头:“都走了!”
“贵人是哪一家的?”
雍若摇摇头:“不知是哪一家的,只知道姓凤。”这一点,凤公子不主动说,她也不便多问。
“凤?”周氏微微凝眉,自语道,“凤是国姓。莫非是宗室子弟?”又问雍若,“那凤公子可带了护卫?护卫可带了兵器?”
“带了!凤公子身边护卫不少,都佩着大刀长剑,还有个背着一张长弓的。”
周氏点点头:“这就对了!那凤公子必是宗室子弟,而且是近支宗室,指不定还是个王爷、小王爷。”喘息两声,又道,“敢于拿着大刀长弓长剑招摇过市的,必定是在朝中或军中有武职的人;这样的护卫,只有宗室之家才有资格用。普通官宦之家的家丁护院,出门最多带根棍子,再悄悄藏一把匕首……”
雍若便道:“我知道了!娘,你少说些话,多多歇息吧!”
周氏苦笑:“以后歇息的时候多着呢!”视线扫到雍若手上的盒子,“你手上拿的什么?”
雍若便把名刺的事说了。
周氏便揭开盒子,拿了名刺看,奇道:“这名刺有些古怪。地位尊贵之人的名刺,一般用红色的笺纸,这位公子明显地位不凡,居然用的是白色笺纸。而且在名刺上画梅花?”她摇摇头,颇为不解,“看不懂。”
雍若不好跟她多说,便道:“或许是凤公子不屑于俗流呢?”
“也是!”周氏也无力多说多想,挥手让雍若拿走名刺盒子,妥妥地收起来。突然又叹息一声:“若当初……有这样一张名刺……家中何至于此?!”凄声说罢,眼中再度沁出泪来。
雍若默默地将名刺盒子收好,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儿,去了厨房。
凤公子送来的那个食盒,就放在一个矮柜上。她打开食盒看了看,见食盒上层是一些精致易存放的点心,下层是半盒包子、半盒饺子,便拎起食盒,拿了碗筷去正房。
“今日凤公子赏的点心和面食,看着都挺好吃的。”她对雍荞和雍苗说,“每人可以吃两块点心,但不许多吃,省得晚上吃不下饭。包子和饺子不许吃冷的,咱们热一热,再配上昨天的剩菜吃。”
又吩咐雍荞:“吃完了去处理那只羊腿,把肉剔下来,拿盐腌一腌,明日买些萝卜来包饺子。再把把羊骨也腌一腌,明日炖羊肉汤喝。”
雍荞跟着雍老爹学过一年厨,练的都是基本功,让他煮顿家常饭,是不成问题的。
又让雍苗守着周氏,雍若便出了正房,拿了一把柴刀,戴上破衣服改的劳保手套,砍了几棵竹子。
穷家小户的茅屋院子,地上不会铺砖,却会种上几丛竹子,以备扎个扫帚、编个鸡笼、架个竹篱之类的。雍家的院子里,除了那株梅树以外,也是有几丛竹子的。
剔掉竹枝,她用锯子把其中一根竹子锯成一小截一小截的,又用柴刀将这些短竹筒破开,削成了一根一根的长竹钉。不求做工精良,但求尖端锋利。
花了好一阵功夫,做了满满一提篮竹钉后,她又把另外竹子破开,削成一根根半人高的竹条。想了想,又砍了两根竹子,把竹竿锯成几段,每段半人高,一端平口,一端尖口。
雍荞已经处理好了羊腿,跑过来问:“姐,你在做什么呀?”
雍若看了他一眼,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在他耳边说:“我在做对付坏人的机关!”
她打算向井冈山的红军前辈们学习,在围墙墙根下摆一个竹钉阵。如果有人半夜从围墙翻进来偷东西,保管让他们跳着进来、瘸着出去。
雍荞眼睛瞪得溜圆,用一种既吃惊又担心、既兴奋又恐惧的眼神盯着雍若,倒是一扫他平时的少年老成模样,多了两分孩子的稚气和童真。
“嘘!”雍若将一根手指竖在唇前,低声道,“别声张!只可以悄悄告诉娘和三弟。”
“会有坏人来害我们吗?”雍荞心惊胆战地问。
雍若手上忙活着,随口对他进行安全防范教育:“不一定!昨天晚上,姐姐赚了几个钱;今天,咱们买了不少东西,又得了那许多好东西。这胡同里有些人是穷疯了的,或许就有那等不要脸的趁夜来偷。当然,也有可能是姐姐想多了,并没有那样的危险。可做人不能心存侥幸,既然想到了可能会有人来偷,咱们就要做好防范。宁可平安无事白做了防范,也不能真等危险来临时,毫无准备地任人宰割。明白吗?”
雍荞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声说:“姐,那我帮你吧!”
雍若笑道:“好!”揉了揉他的小脑袋。
她正准备去埋竹钉、扎篱笆时,听到了叩门声。
雍若叫雍荞把装竹钉的篮子拎到房里藏起来,自己去了院门处,把门打开了一条缝。门外,站着隔壁金三宝的娘金大娘。
金大娘双手端着一只大土碗,碗里盛着一碗醪糟蛋花汤。那碗汤非常清,蛋花非常稀少,醪糟味也淡淡的,硬要说是一碗汤也太亏心了。
但最关键的是:金大娘那两个指甲缝里塞满黑乎乎的污垢的大拇指,被汤浸湿了!
“大丫头,今晚我们家做了醪糟蛋花汤。我想你娘病着,正好喝一点补一补,便给你们送了一碗来。”金大娘笑眯眯地对雍若说,说完就想往屋里闯。
雍若乐了,觉得这金大娘真是个妙人!之前自己家揭不开锅的时候,再不见她送一星半点儿东西来;今日,左邻右舍谁不知道自己家得了许多东西?这金大娘倒来送醪糟蛋花汤了!
她看了一眼那碗清得几乎可以当镜子用的蛋花汤,心想:这位金大娘用一个鸡蛋煮了多大一锅汤?这只汤碗里的蛋花,凑得够四分之一个鸡蛋的量吗?
“等等等等……”雍若忍着金大娘身上浑浊的异味,坚决地挡住门,将她拒之门外,“大娘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娘如今要忌口,不能吃醪糟呢!大娘还是把这汤端回去吧!”
金大娘脸上的笑容一僵,便道:“你娘忌口,便给你们姐弟吃吧!”上下打量了雍若一下,“可怜见儿的,瘦得跟麻杆似的,将来成了亲,可怎么养孩子!”甚是忧愁地皱起了眉头。
雍若不理她,冲她笑了笑:“大娘请稍等,我有东西给你。”说完便关上门,上了闩。
她快步回到正房,用一张干净的草纸包了两块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