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妒与不妒在于心,贤与不贤在于行……”卫皇后将这两句话重复了一遍,笑着点了点头,对成泰皇帝说,“皇上,雍氏这两句话,倒是说得极妙!”
成泰皇帝横了卫皇后一眼,又问雍若:“你说自己不会与那两人争风吃醋,意思是说:自己是贤妇了?”
“妾身修行不够,所能做的唯有‘不争’而已,是品行端正之人,却不敢自称贤妇。”
成泰皇帝指尖在宝座的扶手上轻轻叩了叩,淡淡地说了一声:“起来回话吧!”
“谢皇上!”雍若站起身来,感觉膝盖有点发麻。
成泰皇帝沉吟片刻之后,对雍若说:“朕有一件差事交给你去办。若你办得好,朕必有重赏。”
听到这话,雍若心中毫无喜悦之感。
赏赐越重,差事会越难办。
皇帝要交给自己去办的差事是什么,她已经猜到了。那差事,她绝对办不了也不能办。
“还请皇上吩咐。”雍若微微垂眸,神情十分沉静地说。
成泰皇帝便说:“东宫只有你一个良娣。以前太子年纪小,倒也无妨;如今太子已十八岁,仍是这样就太不成话了。
“朕要交给你的差事是:你去劝服太子,让他同意纳周氏和徐氏为良媛。日后,你与她们雨露均沾,早些为皇家绵延子嗣。”
雍若心中极其苦涩:皇帝要交给自己的,果然是这种拉皮条的差事。
这差事不仅让她恶心,还是一个巨大的坑。坑死人不偿命的那种。
如果自己接了这差事,无论成功与否,对于正设法拒绝这两个妾室的凤寥来说,都是一种背判。
更要命的是:她在凤寥心中的人设,也会彻底崩塌。
凤寥或许会想:不是说梅花有傲雪凌霜的品质吗?怎么如此轻易就屈服了?
他或许还会觉得:他对她这一年的慕恋,只是一个笑话。
当这些念头闪过脑海时,雍若向皇帝躬了躬身,无比清晰地说:“禀皇上: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劝谏太子添置妾室、绵延子嗣是太子妃之责,妾身只是一个东宫良娣,不敢越俎代庖,行此逾权之事。”
成泰皇帝和卫皇后都十分吃惊地看着她,万万没想到她竟敢如此干脆利落地拒绝了皇帝。
“你这是抗旨!你知道吗?”成泰皇帝微微眯起了眼,目光冷冽地看着她。
“都察院的御史言官有劝谏君王之责。妾身不才,自不敢与那些言官大人们相提并论,却也不敢一味媚上,明知此事不当而行之。请皇上明察。”
成泰皇帝的一口气,被结结实实地堵在胸口里。
卫皇后在旁边看着雍若,又是佩服,又是忧心。
“还真是能言善辩!”成泰皇帝冷哼一声,“可惜你不是朝中御史,没有‘不因言获罪’的盔甲护身。区区一个东宫良娣,朕若想让你死,只需要三尺白绫就能了事。”
雍若想也不想就说:“妾身自然明白:自己的生死荣辱,皆操于皇上之手。但生而为人,总该有一点风骨气节,不可一遇到祸福攸关之事,就立刻折了脊梁。”
成泰皇帝心中的那口气,更是被堵得不上不下的。
他的呼吸渐渐粗重,有些咬牙切齿地说:“你真不怕朕杀了你?!”
雍若长长地、深深地叹息一声,神情黯然地说:“自然是怕的!妾身怕死,还怕因自己之死,影响了皇上与太子的父子关系;更怕太子因妾身之死而一蹶不振,再没有如今的朝气意志……那样,妾身就是朝廷的罪人了!”
“既然怕,又为何要如此强项?”
“因为皇上交待的差事,实非妾身所应做的。”
“如果朕册封你为太子妃呢?”成泰皇帝突然说,“你若做了太子妃,为太子张罗妾室、照顾一家大小便是你应尽之责。朕可以抛弃门户之见,给你最大的体面;但你也要做一个堪为天下表率的贤妇,方才不辜负朕对你的抬举。”
太子妃啊……
雍若心里叹息一声:这也是个坑。
她宁可成为一个弃妇,也不愿跳进这个坑里做一个“贤妇”。
连大长公主的外孙女、简国公的嫡孙女都未能成为太子妃,她一个平民女子却可以成为太子妃?凭什么?自然得凭“贤德”啊!
她若做了太子妃,皇帝皇后和全天下的人,也都会看着她这个平民逆袭的奇迹能够风光多久,会拿着放大镜看她的一言一行。
她若想坐稳那个位子,就只能把自己变成一个妇德僵尸,拼命地贤贤贤……德德德……
那样活着太累、太憋屈。
她绝不愿意过那样的日子。也过不了那样的日子。
雍若郑重地向皇帝行了个福礼:“太子妃是未来的皇后。妾身出身寒微,才德浅薄,哪堪当此重任?皇上还是另选名门淑女为好。”
成泰皇帝和卫皇后极度吃惊地看着她。
“你竟然不想当太子妃?”成泰瞪大了双眼,一脸的不可思议。
雍若轻叹一声:“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俗话说:人贵有自知之明。妾身自知不是那块材料,不敢窃居高位。”
坤德宫正殿,陷入了寂静之中。
成泰皇帝和卫皇后都久久地回不过神来。
周围侍候的太监宫女等,虽然都低着头作恭顺状,眼珠子却都在不停地乱转,恨不能抬头瞻仰瞻仰这位雍良娣。
究竟是何等奇女子,才能拒绝做太子妃的诱惑?还敢跟皇上硬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