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亮一惊:
“阿柔看见你了?”
声歌瞧着苻亮嘿嘿一笑:
“抱歉,你又倒霉了。”
苻亮叹了口气,将声歌抱到马上:
“走吧,今年可是辰龙年,京城的鳌山最棒。”
新春之日,延庆坊挂满橙红色的灯,烟花一次又一次在天空中绽放,一切都热烈温柔,和谐异常。只此十余日,京城孤冷、怪诞的氛围被一扫而空,万物热忱真诚。苻亮与声歌并驾而行,远远望着延庆坊十字路口的龙形鳌山,更见众多百姓围绕着灯包喜笑颜开。声歌道:
“不错,好看。”
苻亮道:
“过去看看?”
声歌看着眼前的人海:
“能过去吗?”
苻亮摸了摸下巴:
“可以从东面开一条路。”
声歌想了片刻:
“算了,也不是特别想看。”
声歌打着马在街上转了转,指着旁边一栋高大的宅邸道:
“这是哪里,是不是庙?”
苻亮瞧了一眼三层的飞檐与飞檐上遍布的彩灯,眉毛一挑:
“这是我老丈人家——就是皇后娘家。”
声歌久久望着李家的高楼,心里暗道,如今李柔家也盖了三层殿宇,房顶只比皇宫高点低半丈。这还罢了,居然把尉迟家的旧宅也吞了改成花园,看着粉刷装饰,也不知道这些年李长恭和国舅李弢贪了多少。
不过也是,贪财总比贪权强。
瞧瞧街面布局,李家处在延庆坊最繁华的位置。声歌心道地方不难找,改日只要有机会出宫,就有望按部就班地完成计划。
正思量,远方鳌山处忽然发出“空”的一声巨动,一时间砖石地面都摇摆起来。延庆坊四周安静了一刹,下一瞬间男女的尖叫声骤然响起,众多人齐齐朝着苻亮和声歌的方向狂奔而来。
苻亮冷冷瞧着人流,转手抽出了身后的腰刀:
“又怎么了?”
暗卫长向后拉马缰绳:
“前面失火,断然是人为,最好快点回去。”
苻亮指了下旁边:
“把王美人送回宫。”
暗卫扭头一看顿时大惊,只见声歌的马臀上插着一根断箭,马匹正在不断朝西狂奔:
“陛,陛下——臣还是护送您先撤吧。”
声歌的马匹在巷子里七拐八拐,踢翻了背篓及几驾板车,最终冲到了一段死胡同里。声歌双腿向下踩马鞍并用力勒紧马缰,嘴里发出尖锐的“嘘”声。马匹前蹄一抬立将起来,声歌沉声道:
“落。”
马匹前蹄缓缓落在地上,几乎踩上眼前一名男童的脚。男童瞧着声歌好半天,终于“哇”地哭了出来。声歌一个翻身跃到马下,心道谁有我厉害?重生回来马术依然如此了得,估计比苻亮的北院御马使还强。摸了摸马头,声歌反手将马臀上的断箭拔出,马匹痛叫一声,前后踱了几步仍然站回原地。声歌拍了下马头:
“回皇宫马厩。”
马匹嘶叫一声,开蹄奔跑远去。
声歌看了看断箭。看起来是江湖所用的形制,没什么特别之处,木头与铁头整体透露着贫穷,但没有特点反而最为可疑。难道有人得知了苻亮出宫的消息,准备在鳌山灯会刺杀圣上?
那苻亮不会有事吧?
想到这里,声歌忽然一惊,自己怎么会这么想?
是了,苻亮是自己的仇人,不管是身败名裂还是身首异处,一定要自己亲手处置。如果他被别人弄死,自己这么多心血乃至色相岂不付之东流?
况且这种小阵仗苻亮见多了,想必不会丢命。
声歌嘘了口气,顺着街巷快步绕到了李府下人走的角门外并贴在墙上,整个身子往墙缝里缩,思忖着今日运气如何。只见巷子里一片漆黑,过了片刻,一名下人样的男子提着马灯缓缓走来,一边走一边左右观瞧。见无异样,下人朝着巷口打了个手势,只见一名高壮男子骑着马缓缓而来,后面还跟着两名随从,正是李柔的兄长李弢。
见走到家门口,李弢跃马而下,对身边的随从道:
“今日是何情况?”
随从犹豫了一下,凑上前道:
“不知道谁在我李家地盘上动手,不知是否已有心栽赃陷害。”
李弢似乎有所放松,但马上又警觉起来:
“如今圣上如何?”
随从道:
“当年圣上是靠破宫刺驾发家,自然时时警觉,连在嫔妃宫里下榻都把刀塞在床板底下,就怕哪日刺驾事件重演,自己会像废帝一样被活生生砍了脑袋。今日此事做得不算周密,圣上见街面失火立刻调度御林军,恐怕未必有损伤。”
李弢眼神飞转,半晌道:
“我那妹夫为王为帝不能称明,但为人又显得过于明。一旦出事,首先入宫护卫太子,不论他人如何,太子绝不能有所损伤。”
这话的意思是,国舅李弢觉得苻亮不算明君,但有的事心里又太明白显,正因如此尉迟家才会一败涂地。苻亮的心性实在限制了李家自由发挥的空间,影响了李家在政治方面的运势,而太子则是李家最为重要的棋子。万一哪天发生行刺事件,李家首先不能顾苻亮,甚至不能顾李柔,万不得已之时李弢甚至不惜放弃亲妹妹李柔的性命而保太子。在此之后李家将推太子上位,以舅族身份独掌大权。
说到这里,李弢忽然神色一滞,对侍从道:
“该不会有人偷听吧?”
声歌暗笑一声,从袍子里取出一张面具戴上缓缓而出:
“国舅大人思量得是,鄙人在这里听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