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苻雍已经等在外头,声歌忽然感觉十分不安,苻亮眼神也闪烁起来。
沉默片刻,苻亮起身走到正位上,一抖长袍正襟危坐:
“传。”
只见苻雍穿着便装徐徐而入,对着苻亮跪下,举起一枚金印道:
“与内宫女子联络是为大罪,臣请将冀北王印信交回。”
苻亮嘿嘿一笑:
“以退为进,是吧?这一招在你爹和我爹争的时候你爹就用烂了。”
苻雍抬头看了苻亮一眼,两人眼神碰撞,苻雍随即低头将视线躲开:
“陛下说得极是。然而当年与先帝对峙,我爹并没有占据下风。如果我爹并未早逝,不知陛下能否得享今日之位。”
声歌和苻亮都是一惊。苻亮暗自咬牙,又笑道:
“你说得极是。然而你爹早逝并非天意,乃是因过于任情,各中原由难道冀北王心中不知?因此上,我苻重干一脉能够崛起正是天意。”
声歌转头看向苻雍,果然看到苻雍眼中杀意一闪而过,但随即消失无踪。
确实有个传言,据说苻雍的娘是个南朝名妓,而且与南帝早有绯闻,甚至比苻雍的爹还大了几岁,也可堪是个奇人。当时北周种苻氏宗亲得知此女被俘立刻群起而争,只有苻重弼出兵将其抢到府中,本来大家以为这人开窍了终于要近女色,谁知苻重弼居然想taizu上表要娶其为正妻。几年后苻重弼暴毙而亡,当时世家内部传闻,苻雍的爹是被他娘毒死的。但是这种传闻并没有事实依据,苻雍长大后当然也没人敢问。
……虽然苻雍小的时候确实有很多人这么问过,其中就包括声歌与尉迟声默。
这话从苻亮嘴里出来,显然是扎到了苻雍心窝子上。苻雍沉默良久,轻轻一笑道:
“陛下乃真命天子,您说的话就是天意。”
苻亮似乎甚是满意,一拍椅子站起身:
“好!既然你如此谦卑,我就以堂哥的身份问你一句。此女身为后宫私自联络于你可谓对上不恭心存谋逆,依你看来该当如何处置?”
苻雍露出一个蔑视的眼神:
“冒犯天颜,自然当死。”
此言一出声歌吓了一跳,连苻亮都惊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
苻雍抬头看看苻亮:
“天光正亮,陛下可以将人推到后宫前方斩首示众。”
声歌心里被泼了一瓢水一样彻底凉透了,不自觉地急急看向苻亮。不料苻亮也满脸无助地看向自己,两人互相安慰地看了半天。
苻亮本来想着,以苻雍的为人必然指出此人当死,但也不至于这么狠,表示应该马上立刻赶快杀掉。没想苻雍真是当政客的料,直接就把自己的女人给捶死了,有点突然,一时不太好接受。
心思飞转间,苻亮扶着腰按住椅子背一脸劳累:
“行了,朕要歇了,你跪安吧。”
见此情景,苻雍冷笑一声:
“原来陛下质询臣弟,自己却又舍不得。”
苻亮眼神猛地投到苻雍脸上:
“贤弟说笑了。既然你这么想正月见血,为兄也不好让你失望。”
旁边的暗卫一脸惊恐地看向苻亮。苻亮闭上眼深吸了口气:
“王美人私通外臣图谋不轨,推到兰苑门前斩首示众。”
声歌被人拉拉扯扯地推到了兰苑正门,满心都是蒙的。
自己活着的时候老听说天家无情世家昏聩,但即便是见过诸多阴谋诡计,一次又一次见到父兄相残枕上染血,也确实没生出这样的感慨。即便是被苻亮背叛全家被杀的时,自己也没觉得世道如此混沌不堪。
为何这次回来,天下就变成这样了呢?
声歌开始怀疑,到底是世界已经变成了这样,还是自己的归来激发了所有人的恶意?
不论如何,真的后悔来这一遭。如果自己不重生,当年那个苻雍就永远是活的,至少对自己而言是。
苻亮披着大氅走到兰苑门前,满脸写着累。一众后宫嫔妃早已闻听消息赶了过来,一个个妆容凑合鬓角歪斜。苻亮看看众多嫔妃,又看看苻雍:
“冀北王大人,如果你早知道此事不妥,就不该与王美人相见。既然你见了,又何必对一弱女子落井下石,让别人为你挡刀?”
苻雍笑道:
“苻雍乃陛下的臣子,既然陛下问我,就要念及陛下的文治武功。杀了此人,陛下再处置我也不迟。”
苻亮嘴角抽了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