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紫吾见太子久不进屋, 便来到窗边, 从半掩的窗扇看出去。
初秋仍有仲夏情致,星月繁朗,天幕如缀珠玉,东宫的庭院更是灯火煌煌,如幻梦蜃景。空气中飘着早桂的清香。
魏紫吾远远看着星夜下一步步归来的太子,莫名有一种,她曾经历过这一幕的奇妙感觉。
只看太子行走的步伐,魏紫吾觉得他是没有醉的。跟随他的人都散了,修长身影在灯下显得冷冷清清。太子突然凝目看来,魏紫吾赶紧退回床榻。
顾见邃还没跨进屋,杜嬷嬷已命人去取来醒酒汤。她将瓷碗呈给魏紫吾,魏紫吾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杜嬷嬷要她谨记这个人是她的丈夫,想要缓一缓她的紧张。
魏紫吾便将瓷碗端给太子,道:“殿下请用醒酒汤。”
顾见邃捉住她纤丽的手腕,就着她的手抬高,将唇凑到碗沿,大口灌下。
魏紫吾目光漫过太子的喉结,走得近了,她才发现太子着实喝了不少,酒气颇重。
顾见邃将空碗随手递给小宫女,一双晶珠似的黑眸噙着醉意,看向终于被他叼进窝里的女孩。
魏紫吾已沐浴更衣,脱掉绣金缭彩的吉服,现下穿的是一袭单薄红裙,色如春樱,熨帖细滑的丝织面料,勾勒出少女玲珑的身段。
以妻子的身份被他打量,还是第一次。魏紫吾只看着太子衣襟的刺绣,不与他灼人的视线相对,问:“殿下可要浴身?”
太子收回视线,答好。净室里玉池的水一直烧着,随时供太子沐浴。
杜嬷嬷已命宫人都退出去。魏紫吾一个人回到榻前,望着绡帐上的瓜瓞绵绵,她知道,接下来,便是要圆房了。她按了按似有东西要跳出来的心口处,密而翘的长睫不停颤动,如被风吹拂的蝶翼。
太子出来,见杜嬷嬷还守在殿中,略思索道:“嬷嬷也出去罢。”妃嫔为皇帝侍寝,都有宫人在旁候着。但他与魏紫吾都是头一次,还得摸索摸索,约莫都不习惯屋里还有第三个人看着。
杜嬷嬷答是,当着太子夫妇的面,在榻上铺好元帕,方退至殿门外,随时听着里面的动静。
魏紫吾看了看太子,男人的发冠已取下,鸦发漆漆,披散在身后,穿着白色衬袍,是她从未见过的慵懒随性。看着丝毫不似她这样紧张。
魏紫吾正要说话,已被太子一把抱起。他将她抛到榻上,强健的身躯欺压而上。她欲出口的话,亦被吞噬在绵密而激烈的亲吻中。魏紫吾下意识地便想挣脱,但想到这个人已是她的夫君,名正言顺,双手便垂放在身侧,改为紧紧抓住身下褥单。
顾见邃现在并不想听这张小嘴说话,只想吻她。他闭着双眼,在女孩口中恣意纠缠,魏紫吾尝到他唇间甘凉,两人紧贴的身躯却无比滚烫。
好不容易待他结束这个亲吻,魏紫吾眸中水泽滟滟。她觉得今晚要做的事情实在羞人,细细喘着气,与他商量:“殿下,可不可以将烛灭掉一些?”这样的灯火通明,与白昼无异。
顾见邃微微笑道:“婼婼不喜欢太亮,可以闭上眼睛。”他是要将她仔仔细细看个够的,光线昏暗怎么行?今夜还很长,再也不怕被人打搅。
魏紫吾有口难辨,她也知道,既然已嫁人了,便不能拒绝夫君合乎常理的要求。
顾见邃说完抬手一扯银钩,绡帐飘飘洒洒,轻柔垂落。寝殿里极为寂静,魏紫吾垂下头,听着对面传来脱衣裳的窸窣声,雪白的耳朵变得红透。
太子倾身向魏紫吾,她稍微躲避时,目光触到太子左臂的疤痕。
那是她用匕首扎进去的。伤痕已淡,但出现在尊贵的储君这副本该完美无瑕的身体上,就实是显眼了。
魏紫吾神色滞了滞,忍不住问:“这疤痕为何还在?”以太子能寻到的伤药,要去掉这个疤痕很容易吧?
顾见邃循着她的视线看看左臂,道:“留着也没什么不好。”
魏紫吾不明白他这样回答的意思,他不会是特意要留给她看的吧?便回想起两年前她刺对方的那一幕。
猞猁的爪和牙都极为锋利,动作极快。当一惯听她话的猞猁突然挣脱绳索冲向太子,连她也以为太子至少会受伤。但太子当时微侧过身,一脚将袭击他的猛兽踹得撞到假山上,随即拔出匕首疾掠上前,既准又狠地刺入猞猁咽喉。若杀的不是她的大猫,她也要为太子展露的一连串漂亮身手叫好。
然而心爱的猞猁死状颇惨,令魏紫吾那一瞬失去理智,不止太子随身带着匕首防身,她也带着,抽出来就朝太子刺去,只是没料到居然能刺中他的手臂。
虽然她后来知道她的猞猁被下了药,随着狂性发作,很可能也会攻击她,但她也一直没有与太子道过歉。
现下想了想,魏紫吾便说:“殿下,我……那时,对不起你。”
顾见邃其实一点也不想在大婚的晚上讨论这种煞风景的话题,摸摸她的脑袋,道:“我先杀你的猞猁,你情急之下如此,也能够理解。”
因为太子轻柔的语调,魏紫吾心中流出暖意,然而这点暖意,转瞬即逝。
帐内响起的裂帛之声,令魏紫吾发出不可置信的轻呼,她哪里想得到,刚刚才温柔安慰她的男子,接着便如换了个人。
满堂明亮的烛光下,他定定看着她。
魏紫吾立即抬起双臂,相环掩在胸前,她一直觉得自己也是有武艺的,但此时袒呈相对,才让她真正意识到两人体格和力量的对比悬殊至此。她在他面前实在纤细而羸弱。
魏紫吾的两只手腕被顾见邃强硬拉开,固定在她头两侧,让她完全地曝露在他的目光之下。两捧酥甜高耸的雪堆,细如春柳的腰肢,柔软得像是水做成。她躺在猩红的被褥间,像是烈焰中耀目的明珠。
恐怕没有男子能够无动于衷。尤其魏紫吾的眼神懵懂又无措,甚至充满畏惧,刺激着男人骨子里的侵略性。太子眸光幽暗,呼吸变得沉重而缓慢。
她见太子朝自己俯身而来,赶忙闭上双眼……
……
听到寝殿内传来少女绵长的低呼,随即是喊痛的声音,杜嬷嬷知道,太子妃这身皮肉娇贵,在没适应之前,总是要吃点儿苦头的。
而太后之所以命她过来,是太后担心太子没有经验,难以成事。但皇家的规矩,大婚之夜必须圆房,开枝散叶。她在东宫这边,有什么事也好照看着。不过现下看来,殿下好歹是成了。
很快,魏紫吾的声音已然带上低泣。虽然那声音的确是有些可怜,但事关皇嗣,太子殿下的初次便如此勇猛,杜嬷嬷自然还是高兴的。
然而杜嬷嬷还在心里一个劲儿夸赞太子的时候,殿里已安静下来。魏紫吾还觉得痛,但太子已退了出去。
顾见邃看看少女,魏紫吾唇瓣急促翕张,眉间蹙起痛楚,长睫尚沾着两颗晶莹的泪珠。实在惹人怜爱至极。
他刚刚尝到她的甘美甜腻,灭顶的快乐从尾椎直冲天灵,然而这样快便已断了。
这方面具体怎么回事,魏紫吾是一概不知。若魏紫吾嫁的是自己儿子,魏贵妃倒是会与她细讲一讲,但因对方是太子,魏贵妃便没有这个心情了,且她认为凌夫人总是会讲清楚些的。谁知凌夫人也压根没讲。
魏紫吾便张开眼,诧异地看了看他,以为他怜惜自己,这就结束了,长长舒了口气。便想要叫遇潋进来扶自己去浴身安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