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吃饭不像是天底下的大家闺秀那般,一小口一小口文文雅雅地慢慢吃,吃几口就说吃饱了放下筷子,生怕在人面前被人说出个不知礼来,她虽不至于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但却吃得自然,浑然忘我,似乎忘了对面还有个陆之凌,这个刚刚初见的安国公府世子。
陆之凌本就是个讨厌礼数的人,如今见花颜吃得浑然,愣了半晌,想着一会儿要有力气与她玩骨牌赌技,也赶紧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秋月看着陆之凌,想着小姐要放长线钓大鱼,陆世子自动上钩,他估计还不知道小姐早已经算计上他了。他吃得再饱,攒满了力气,今日也是白费的。
果然,花颜吃饱后,对陆之凌问,“这家酒楼,什么茶最好喝?”
陆之凌也放下筷子,吃得畅快,心满意足地说,“碧零香。”
花颜看了秋月一眼。
秋月立即扬声喊,“小伙计,来一壶碧零香。”
小伙计应了一声,很快就沏了一壶碧零香端了上来。
秋月给花颜和陆之凌斟了一盏,又给自己倒了一盏。
花颜慢慢地喝着茶,一小口一小口,吃饱喝足后的她如慵懒的猫儿,甚是悠闲散漫。
陆之凌看着她,心下暗叹,这样与人相处处处都让人透着舒服的女子,怎么偏偏是东宫云迟的太子妃呢?宫阙巍巍,她住得惯吗?
这样一想,他忽然又想起她入京后既然敢堂而皇之地踏入顺方赌坊,张扬赌技,如今天色已黑又敢出来酒楼用膳不归,那东宫虽然宫墙深深,似乎也没困住她。
她这样的女子,不知以后真嫁入东宫,成了皇家的媳妇儿后,还是否像今日这样随意悠闲?
他喝完一盏茶,对花颜笑问,“酒足饭饱,甚是有力气,太子妃,可以开始玩骨牌了吗?”说完,他又将骨牌摸了出来。
花颜放下茶盏,打了个哈欠,困倦地说,“我每逢吃饱,就会困顿不堪,今日恐怕没办法陪世子玩骨牌了,改日如何?”
陆之凌愕然,饿着没力气?饱了困顿没法玩?那她什么时候能玩?
花颜欣赏着陆之凌的表情,笑着说,“我如今就住在京城,陆世子想要找我玩骨牌,何必急于一时?来日方长。”
陆之凌心想你是住在京城,可是住的地方是东宫,他好奇地去偷看一趟险些要了半条命,以后哪里还敢动不动往东宫跑?他有些懊恼,挠挠头,垮着脸问,“那你什么时候还能再出东宫?我要怎么找你?”
花颜想着真上钩啊,对他莞尔一笑,“我是个闲不住的人,只要一有闲心,便想跑出来转。七日里估计有四五日是闲不住的。陆世子放心,机会有的是。”
陆之凌听她这样一说,顿时又有了些精神,点点头,“也好,那我等你。”
花颜颔首,起身,对秋月说,“结账,我们回宫了。”
秋月从怀里拿出几张大额银票,递给那小伙计,豪爽地说,“不用找了,你家的饭菜吃的我家小姐高兴,余下的做赏了。”
小伙计骇然,又惊又喜,连连道谢。
陆之凌瞧了一眼,三桌饭菜一壶茶,也就五六百两银子,秋月随手一给就是千两。暗暗想着太子妃从苏子斩那里半日赢走了两百多万两银子,如今这是可着劲儿的花吗?
花颜对陆之凌说了句“陆世子再会后”,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八方斋,秋月和东宫一众仆从跟随,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陆之凌出了八方斋,对着夜色望天,这天色明明还早嘛,她这么早便困了回去睡觉,也太辜负夜色了,这样的夜色,应该最适合赌博玩骨牌嘛。
他怅然地立了半晌,轻喊,“离风。”
“世子。”一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身后。
陆之凌问,“苏子斩那边可有消息,他如何了?”
离风立即回话,“子斩公子得知太子殿下派人送去了五百年老山参,死活不用,郑太医无法,如今他泡在汤泉池里,已经将两座汤泉池都冻结成了冰池。”
陆之凌欷歔,惊道,“他这一次寒症发作,竟然这般凶险?”
离风点头,“正是。”
陆之凌一拍脑门,“真是要命。”说完,对离风吩咐,“你速速回府,取了我半年前找来的那株九炎珍草送去汤泉山给苏子斩,他不用云迟的东西,总不会不收我的东西。总不能真让他将那十八个汤泉池都变成冰池,暴殄天物。”
第四十四章 甚合心意
花颜出了八方斋后,又沿街转了一圈,日色渐深后,才慢悠悠地回了东宫。
回到凤凰西苑,见屋中掌着灯,一个修长的身影坐在窗前,似乎已经等候她多时,她皱了皱眉,暗哼一声,挑开珠帘,迈进门槛,走了进去。
云迟坐在桌前,手中拿了一卷书卷,闻声抬头向她看来,“舍得回来了?”
花颜瞥了他一眼,“殿下这个太子做得也未免太清闲了些,没事儿便跑来我这里喝茶,我这里的茶比别的地方好喝吗?”
云迟颔首,诚然地道,“我以前的确不知道这西苑的茶好喝,自从你住了进来,确实好喝了些。”
花颜翻白眼,来到桌前,拿了一个空杯盏递给他,不客气地指使,“倒一杯来,我也品品这茶哪里好喝了。”
云迟含笑点头,玉手执起茶壶,给花颜斟了一杯茶,递给了她。
花颜伸手接过,品了两口,唇齿清香,茶自然是好茶,东宫的茶没有次品,她放下茶盏说,“今晚我在八方斋喝的茶似也是这般,没多少区别。”
云迟慢声道,“陆之凌给你点的碧零香,确实也算得上好茶,与这龙湖茗的确不相上下。”
花颜哼了一声。
云迟对她笑问,“今日你见了陆之凌,与他用了一顿晚膳,不如评上一评,他如何?”
花颜琢磨着云迟的心胸到底有多大,能装得下天下万物,是否也能不在意她这个准太子妃随时想拉人下水对付他。她浅笑盈盈地说,“陆世子十分风趣有意思,为人随性洒脱,不拘小节,不苛责礼数,甚合我心意。”
云迟凝视她笑脸片刻,意味不明地扬眉,“是吗?”
“是。”花颜诚然地点头,“苏子斩昨夜对我说,我若是想要清风明月,山河灿烂,走马扬鞭,渔舟唱晚,那么,这个天下,陆之凌便是一个好选择。今日见了陆世子,我深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