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颜长叹一声,“明月虽好,立于云端,我比之于他,仿似尘埃,云泥之别,高攀不上呢。”
七公主又是愕然,看着她,见她一脸怅然,她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憋了半晌,才道,“嫂子不知道,太子皇兄自从选了你做太子妃,皇祖母劝了没有一千回,也有八百回了,父皇也是赞同皇祖母,让他另选,可是他偏不再选,说此生就你了。”
花颜想着云迟这混蛋,这是往死里堵她的路。
七公主又说,“四嫂说的什么明月尘埃,我虽然不太懂,但我见四嫂也是极好的,只要太子皇兄属意你,你便也是明月一般,不必想太多的。”
花颜心想这小公主是在宽慰她?可是她知道不知道苏子斩对她说陆之凌那样洒脱的人配她的心志是极好的事儿啊?她若是抢了陆之凌,她会不会哭死?
她又长叹了一声,没好心眼地说,“我喜欢走马扬鞭,快意江湖,泛舟碧波,渔歌唱晚,此生志向不是居于巍巍宫墙,而是有个意中人陪着游历天下,在红尘俗世里打滚就好,不求站于云端。”话落,她补充,“嗯,就像是陆之凌那样的,我属意他少年风流,意气洒脱,甚是倾慕,比太子殿下好多了。”
七公主霎时目瞪口呆,她怎么也没料到从花颜口中听到了这番话,一时间,心中卷起了惊涛骇浪。她……她竟然也喜欢陆之凌?
这怎么可以?
陆之凌是她喜欢的人。
她看着花颜,见她望向宫墙外,一脸的神思向往,面上不知是夏风吹的,还是湖水映照的,温温柔柔的,看起来甚是明媚好看。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你不行,不能喜欢他的话,一时间却难以说出来。
花颜对着远处的宫墙看了半晌,才幽幽地回眸,对七公主浅浅一笑,可惜地说,“今日没死成,着实遗憾,七公主快去看看太后吧,我要回去闭门思过了。”说完,她喊上秋月,向凤凰西苑走去。
秋月瞧了七公主一眼,暗想着她家小姐是最坏的坏蛋了,最不是人了,默默地跟上了花颜的脚步。
第四十八章 谋心之策
七公主看着花颜背影走远,不由得将自己从头到脚与她对比了一番,之后灰败地发现不得不承认她没有花颜漂亮,没有花颜温柔似水,没有花颜令人看着便赏心悦目,也没有花颜喜欢陆之凌喜欢到嫁太子皇兄宁愿这般干脆死了的地步。
她比不过,什么都比不过。
她蹲下身子,抱住脑袋,呜呜地哭了起来。
方嬷嬷将花颜的话听了个清楚,惊骇之余见七公主哭得伤心欲绝也不知如何劝慰,一时间,只觉得自从太子十岁后从皇宫移住到东宫来,十年了,今日是最兵荒马乱最喧闹惊人的一日。
她的心脏至今在砰砰地跳。
秋月跟在花颜身后转过了九曲回廊,回头瞅了一眼,小声说,“小姐,七公主似乎蹲在地上哭了。”
花颜“嗯”了一声,“陆之凌恨不得飞出敬国公府的牢笼,远离京城,又怎么会喜欢这小公主被她皇室公主的身份困顿住?所以,她哭是早晚的事儿。”
秋月“唔”了一声,紧走两步,看着花颜,悄声问,“小姐,您真倾慕陆世子?”
花颜轻笑,“你说呢?”
秋月摇摇头,嘟起嘴,“小姐的心思奴婢哪里知道?昨日小姐故意吊着陆世子,奴婢也猜不准。”
花颜用右手转了转左手上戴着的碧玉手镯,浅浅一笑,“若是能毁了这婚约,以后陪着我天山暮雪,走马扬鞭的那个人是陆之凌也未尝不可。”
秋月眨眨眼睛,深深地叹了口气。
云影见花颜回了凤凰西苑,似乎没有再生事儿的打算,便赶紧地离开了东宫,去了议事殿。
安书离准时守约地来到了议事殿,正在殿内与云迟商议出使西南番邦小国之事。二人皆是聪明人,便也不拐弯抹角,直来直去地将针对西南安平的策略轻松地商定了下来。
云影悄无声息地进了议事殿,落在云迟身后,“殿下。”
云迟“嗯”了一声,也不避讳安书离在场,询问,“如何?”
云影看了安书离一眼,见太子殿下不避讳,书离公子便闲适地喝着茶也未避开,他垂首将东宫发生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云迟听罢,惊怒,“她可真敢!”
云影暗想太子妃的确真敢,不止敢,还做了,若不是他现身,如今太子妃早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安书离也甚是惊骇,想起清水寺见太子妃那浅笑如花的模样,明明温柔似水般笑语嫣然的一个人,怎么骨子里却是这般刚硬?她到底是因为不愿嫁太子甘愿赴死?还是为了吓太后再不敢找她的麻烦而做出了这样的事儿?
无论是哪一种,没有武功,敢从高阁上跳下来,都是需要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莫大勇气。普天之下,能做到的人,没有几个。
云迟惊怒片刻,忽然气笑,“将皇祖母都吓得晕厥了过去,她可真是……好得很。”
云影暗想可不是好得很吗?太后何曾被吓成这样过?太后这一生,虽不说平顺至今,但大风大浪走过来,比常人都要镇定三分,如今一世英名,今日全毁了。
云迟气笑后,揉揉眉心,无可奈何地说,“罢了,本宫也拿她没法子,没闹出人命就好。”说完,他摆手让云影退下,喊来小忠子,“派人知会福管家,未免皇祖母奔波之苦加重病体,让他收拾出静水阁,请皇祖母醒来后今日暂且居住东宫吧,待身子稍好些再回宫不迟。”
小忠子应是,连忙去了。
安书离看着云迟,不由笑了,“看来太子妃极得殿下属意,即便出了这样的事情,殿下也不放手毁了婚约。”
云迟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长叹道,“她是惜命之人,今日闹出这一出,就是专门对付皇祖母的,也算准我知晓皇祖母前往东宫找她麻烦,一定会派人暗中密切关注东宫她的动向,所以她才敢如此从高阁上跳下来,是知晓一定有人能接住她。”
安书离讶然,“太子妃将殿下的心思竟然策算得如此透彻。”
云迟放下茶盏扶额,失笑,“她不出手则已,每逢出手,必达目的。有时候我真是怀疑,她学的才是谋心之术,帝王之策。”
安书离震惊,这话若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他是不信的,顶多一笑置之,但从云迟口中说出来,便不能等闲视之了。
他看着云迟,“殿下,临安花家,世代居于临安,偏安一隅,过着自己的小日子,虽然有自己一族的立世之道,不可小看。但也不至于学天子之策,帝王之谋。尤其是一个女子。若临安花家有心,在数百上千年来,历经几次乱世,不可能固守一方,子孙都不入世。”
云迟点点头,浅浅一笑,“这样说是没错,但这一年多来,我收拾了一桩又一桩她弄出的烂摊子。目前,一桩比一桩事儿大,她决心想罢了这桩婚事儿,我却不想放手。交涉一年,也不过五五平分。”
安书离自然是知道些这一年多来的事情的,闻言更是惊异。
云迟又道,“你知道,本宫自小学的便是谋心之术,帝王之谋,治世之道。将人心与利弊权衡,自诩这些年,术业有成,不负先祖。没有难得住我的事儿。但临安花颜,本宫却日渐乏力,几乎要奈何不得她。你说,她从小到大,都学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