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解除了被封锁的武功的她,拿起剑来,是这样的。
他倚着门框,透过濛濛细雨,静静地不错眼睛地看着她。脑中想着,他苏子斩何德何能,得她看重。
忽然想起,在道静庵那一晚,他问她讨三十里夜行山路的背负之情,她说会铭记五内,以后山转水转,如今还不起,无以为报,有朝一日,总能有些东西是他看得上眼而她也能回报的。
彼时,她婚约在身,他性命朝不保夕,她无以为报,他也不过说说而已。
可是如今,她婚约解除,给了他想都不敢想的东西,他觉得,如此山高海重的情分,怕是该换他觉得这一生,给什么都是轻的,重不过她的这份心了。
忽然,花颜停住身形,向苏子斩这边望了一眼,然后对他招手,“过来。”
苏子斩回过神,缓步走了过去。
微雨打在他的身上,他不觉得冷,反而觉得心里似有一团火在烧。
花颜催促他,“快点儿,你怎么磨磨蹭蹭,一会儿就淋湿了。”
苏子斩加快脚步,来到她近前,尽量让自己的嗓音与寻常无二,微微扬眉笑看着她,“做什么?让我过来,是要与我比试一番吗?我倒也想试试你的武功。”
花颜对他抿着嘴笑,“今日你刚行完针,我就不与你比试了,明日一早,你早起一个时辰,我与你比试,如何?我也想试试你的武功。”
苏子斩低笑,“好。”
花颜对他说,“你伸出手来。”
苏子斩目光微微轻抬,凝着她,没动。
花颜叹了口气,“你就这么怕我碰触你?你放心,就是借你的手一用而已。”
苏子斩慢慢地伸出一只手。
花颜摇头,“要两只手平伸。”
苏子斩又伸出另一只手。
花颜对他满意一笑,还剑入鞘,忽然足尖轻点,落在了他双手的手心,然后,便在他手心里舞了起来。
苏子斩一怔,手猛地一颤,只觉得心中的那一团火,似乎熊熊地燃烧了起来,燃烧得他的心似乎要跳出胸膛。
衣袂纷飞,身姿轻盈,一身浅碧色衣裙,随着舞动,凌空而起再落下,层层蔓开,就如碧荷缓缓绽开。
微雨、桃花、那掌上起舞的人儿,似天地间最亮丽的一道风景。
舞尽了风雨和桃花。
这一刻,明亮了苏子斩的一生。
一舞终了,花颜轻轻落在苏子斩的面前,她足尖落地,他还依旧保持着双手平伸的动作,目光似痴似凝似傻似呆。
花颜歪着头瞅了他一会儿,忽然笑出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回魂了。”
苏子斩惊醒,看着花颜的笑颜,面色慢慢地爬上红晕,收回手,负在身后攥住,一时无话。
花颜看着他的模样,忍不住伸出手指,戮了戮他的心口,揶揄地笑,“我这一舞,可是住进你的心里了?”
苏子斩隽逸绝伦的容颜顷刻间红透了,似是承受不住她这一戮,猛地后退了一步,见她神色揶揄取笑,他脸色更红了,眸光有些羞恼,想说是,难以启齿,想摇头,抵不过心里真实的想法,一时间如将自己放在烈火上烤。
花颜笑吟吟地看着他,笑声夹着飘雨,心情愉悦地不想再逗弄他站在这里干淋雨,说,“好了,好了,你不答也没人强迫你,走,我们去与哥哥说话。”
她说完,脚步轻盈地向花灼的房间走去。
苏子斩在原地站了片刻,有些懊恼自己,抬步跟上了她,在快到花灼房间门口时,他终于别扭地说,“你自己本就明白,却还要问我。”
这声音很轻。
花颜恢复武功后,耳目比以前好得太多,她猛地顿住脚步,回头仰着明媚的笑脸瞅着他,认真地说,“我明白是一回事儿,你告诉我是另一回事儿。”
苏子斩眸光动了动,垂下睫毛,有些不敢看她,半晌,低声说,“已经到门口了,还不进去?”
花颜气笑,伸手叩了叩房门。
花灼换了衣服给花颜解除了武功后,便正坐在房里休息,知道外面那二人来了,他细听了片刻,好笑地摇头,说,“进来吧。”
花颜推开门,走了进去。
苏子斩面上恢复如常,跟着迈进了门槛。
花灼给花颜解除封锁的功力费了一番力气,所以,脸色比来时要差些,倚靠在床上,见二人来到,也没下床,随意地指使花颜,“正巧你来了,给我倒杯茶。”
花颜走到桌前,给花灼倒了一杯茶,来到床前端给他说,“我就说给我解除封锁的武功不用这么急,你歇息一晚明日再解也是一样的,反正我都被你锁着武功三年了,早就习惯了,也不急于一时,你非要强硬,如今把自己累着了吧?”
花灼接过茶盏,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进屋后已经自发在桌前坐下的苏子斩说,“我若是刚不给你解开封锁的武功,你如何能在人家的掌心里舞醉春风?”
苏子斩的脸顿时又红了。
花颜厚脸皮地觉得苏子斩这面皮子可真是薄啊,以前还真没看出来,难道揭去了他冰寒的那层面皮,露出的便是这爱脸红的模样吗?她扬起笑脸说,“是是是,哥哥最是聪慧明察了,我心里想什么,都瞒不过你。”
花灼喝了两口茶,笑着说,“若是听你的,明日一早给你解除武功后,你就要立即出发,哪还有如今这等闲情逸致?”
花颜低笑,“好哥哥,咱们俩不愧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你果然疼我。”
花灼揶揄地看着她,“我听闻那日在春红倌,你可是对着一个人,一口一个好弟弟的喊着亲近。”话落,他又看向苏子斩,笑道,“这哥哥和好哥哥以及好弟弟,在你心里的界限,疼你的都是不成?”
花颜暗骂,面上却笑吟吟地说,“那我这妹妹和秋月妹妹,哪个更亲啊?哥哥知道不知道?”
花灼失笑,伸手弹花颜脑门,笑骂,“臭丫头!”